黑衣女子再望向叶辛夷时,眼中的惊疑未褪,却又多了两分复杂。

    面前的女子一身水红裙裳,小脸莹白,面颊上还隐约可见未褪去的绒毛,虽然已经嫁做人妇,但毕竟年岁尚小,犹带两分稚气。

    可她还未到十七岁的年纪,居然已经有这样可怖的身手,若假以时日,岂非要跻身江湖顶尖高手之列?

    这世间,有些人的天赋与际遇往往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想到这里,那复杂的目光当中又渗进了两分妒恨,将杀气催发地更浓。

    叶辛夷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却是冷冷地勾起唇角笑道,“想要杀我,却为何要栽到唐门的身上,难道是因为杀我是你自作主张,所以怕我死了之后,你会被追究,所以想找个替罪羊掩人耳目?我说的没错吧,珍珠姑姑或者,我该唤你一声‘分堂主’?”

    那人面巾外的眸子惊得瞠圆,似是半点儿未曾料到叶辛夷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只是下一瞬,那眸子一眯,便是沉敛下来,眼睛的主人却已经一抬手便将遮面的玄巾扯下,露出一张姣好若桃花的面容,耳边垂着一对明月珰,轻轻晃荡,一瞬珠光却映衬得她眼中杀意越浓。那张脸可不就是珍珠吗?只是少了往昔那故作的温婉,这一刻的她,浸在杀意之中,冷若冰霜。

    叶辛夷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她。当然了,连珍珠那个名字也是假的。

    她嘴角森冷地一扯,“没想到我居然低估了你,居然能猜出我的身份?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分堂主或许觉得自己滴水不漏,可这破绽却委实露得有些多。在宫里时,我便怀疑你了,也暗中查过你,却一直没什么进展,你掩饰得极好。后来,我将对你的怀疑告知了我家大人,之后便由他接手去查,他的手段自然要比我厉害许多,所以,你一察觉到他在查你,你便慌了,为了遮掩你娑罗教的身份,你甚至不惜亲自揭露了你的另一个身份,宁馨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只是一个假名而已?”无视珍珠脸上渐盛的怒色,叶辛夷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见到珍珠眼中的怒火几乎已经化为实质要朝她烧来一般。

    她却是不痛不痒,反倒将笑弧拉得更灿烂了些,“分堂主可知道我们中原有句话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因为你那般着急想要打消我们的疑虑,反倒让我更确定,你就是与娑罗教有关。只是,你如今既然不顾蓝教主的意思,想私下杀了我,倒是越发让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她顿了顿,抬眼望向珍珠,一双眸子古井无波般,“你对沈钺果真动了真情,所以,你恨我,恨得按捺不住,只想借着这个机会置我于死地,哪怕会违背蓝教主的意思,让她在我身上花的工夫全都白费也在所不惜。”

    “是又如何?你算个什么东西,有哪一点配得上钺哥哥?”珍珠承认了,冷冷一哼,“我现在杀了你,也省得你往后拖累了他。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你身上有我教中蛊毒,便要受教主牵制,往后少不得拖累钺哥哥,你若果真心中有他,倒还不如趁着现在便了结了自己的好,你若下不了手也没关系,我会帮你。”

    珍珠说着,已是笑了起来,只那笑意却显得有些阴恻恻的。而后抬起了手,将衣袖往上撸了撸,露出了半截皓白的雪腕,以及腕上一串精致的银铃,嘴角的笑容便更多了两分得意,叶氏的剑法再超群,轻功再绝妙那又如何,有了这一串银铃在,她最后还不是只能任自己宰割?

    叶辛夷杏眼望着那串银铃,面容却还是沉静如常,“你说,我配不上沈钺,那不知道在你看来,究竟谁配?你吗?”

    “我总比你好吧?至少,我不会拖累钺哥哥,还可以帮他功成名就,平步青云。”珍珠动作稍缓,说话间已是微微扬起下巴。

    叶辛夷听出了些别样的意味,却是抿起唇笑了,“这么说来,你对沈钺倒是情深义重。”珍珠没有回应,可那表情却已将她的意思表现得再明显不过。叶辛夷却是倏地低笑出声,“既是这般情深,你不如告诉我,为何明知他师父对他意味着什么,当日却还是要下那般毒手?难道你不知他师父的死让他痛不欲生吗?若非你当日之举,他如何会走到今日的地步?这般伤害他,却还敢大言不惭说你对他情深义重?”

    珍珠愀然变色,“他竟然连这些事也告诉了你?”

    “我们是夫妻,你可知道什么是夫妻?何况,我还是他自己选中的妻,这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吧?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你该惊讶的不是他将这些告诉了我,而是该惊讶的是他早已知道了这些。既是如此,你又是哪儿来的自信可以在杀了我之后,还奢望着他能接受你?即便你将我的死推到了唐门身上,就凭着沈师傅之死,你觉得,他会要你?”叶辛夷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她在刻意激怒珍珠,眼看着珍珠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她不得不承认,心间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珍珠脸色几变,片刻后,却是冷冷望着叶辛夷道,“即便如此,那也都是你死了之后的事儿了,用不着你操心!”说罢,她已是轻轻摇动起了手腕,听着腕上银铃声声,郎当清脆,她后悔至极,方才为何要听叶氏胡言乱语,听她那些话,只让她心里不痛快罢了,何苦来哉。

    这么想着,摇动银铃的动作便带出了两分狠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