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真是宽恩。”

    在这一片夸赞的声浪中,沈钺终于是抬起眼来,望向了宁王。

    两人四目相对,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宁王的嘴角甚至含着笑,却不知为何,硬生生让整个殿内的温度都骤然降了下来,让人在这盛夏的天光中,竟忍不住想要打起冷颤来。

    正在这时,张季礼和几位太医被带了上来。

    众臣见得张季礼的模样,不由都是一惊。

    此时殿中的多是朝中重臣,从前没有少到御前,这位张公公是继冯集贤后乾和帝跟前的红人,他们都是熟悉的。没有想到,才不过短短数月未见,这人却是变了大样儿。

    整个人瘦脱了相不说,脸色更是难看,甚至行动之间都是无力,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蹒跚而行,要知道他不过而立之年,可如今看着,倒像快要行将就木一般。

    若说身中剧毒,倒还真像。

    张季礼上前来,颤巍巍要行礼,宁王这般仁慈,自然不会见他这副模样还让他跪拜,不等他拜下,便已是纡尊降贵上前将人扶起,神态更是柔和道,“张公公,本王本不该惊动你,可眼下这事儿实在事关重大,本王也是没有法子……”

    “殿下言重了。”张季礼目光一瞥,瞧见了跪在地上的贺宝生,能够在御前近身伺候,他是个多么心思玲珑的?自然转眼便已明白了眼下的情形,何况……

    他退后一步,没有跪下,却也是颤巍巍朝着宁王一礼,躬身道,“此事本该奴才亲自来,可殿下也瞧见了,奴才实在力不从心,这才交代了小徒代而为之。想必,小徒该说的,都已然对殿下和诸位大人说明了,奴才伺候陛下这么多年,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奸人所害,陛下与殿下兄弟情深,断然也是容不下这样的事儿的。是以,奴才斗胆,请宁王殿下主持大局,为陛下,讨回公道。”说着,便又是一个深拜。

    宁王连忙将他扶起。

    殿内四下皆是沉寂,张季礼的话显然比之贺宝生要有分量得多。

    “你说……那汤药之中有毒,可有何凭证?”宁王有些迟疑地道。

    “奴才日日都想法子留了一口下来,因为事关重大,所以都是自己亲自试的,到底有毒无毒,还请太医号脉,便知真假。”张季礼说着,已是将衣袖一拉,露出了一支细瘦惨白且隐隐透出青筋的手臂,往前一递。

    这个时候,朱景雩和谢铭也一前一后进来了,朱景雩手里还亲自捧着一只药罐,而谢铭手里则端着一碗已经倒出的,深褐色的药汤,顷刻间,淡淡药味就弥漫在了大殿之中。

    一共来了三个太医,得了宁王的示下,一一低眉垂眼上前来,一个接一个地给张季礼号了脉。

    最后一个在切脉之时,几不可察地抬眼看了一下张季礼,张季礼一双眼却甚为平和,静静回望了他。目光相触只是一瞬间,太医垂下眼去,号了脉,与其他两名太医一般,低眉垂首退到了一边。

    “如何了?”太医号脉时,整个大殿内一片沉寂,众人心思各异,却都是紧紧盯在张季礼和为他号脉的太医身上,等到号完了脉,宁王却是再也忍不住打破了沉寂,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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