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将需要签字的那页纸递过来时,时苏看着上面的内容,看着家属签字的位置,忽然低下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后来她终是没有签字。

    她留下了自己唯一的血缘至亲。

    她曾怕因为自己这个决定而让肚子里的小东西出生后就遭遇不公,所以她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时绵绵,她可以有爸爸的严厉管教,也可以有妈妈的温柔相伴,她没放弃学业,却也同时拼命工作给时绵绵一个足够安稳踏实的生活。

    她和时绵绵相依为命,她的小宝贝已经四岁多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从来没有受到过外界的干扰,从来没有人敢喊她小野种。

    美国某间破旧的出租房里,时苏因为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发传单,脚上生了冻疮,浑身都冻的几乎不会动,回到家里后就躺在沙发上,两岁的时绵绵端着小小的粉色洗脸盆出来,里面装着她从热水器里放出来的温水,笨拙的捧到了时苏面前,一边抱着时苏的脚往自己小小的衣服里塞,一边叨咕着:“妈咪洗脚脚,水水暖和,妈咪洗脚脚~”

    天热时,出租房里的空调坏了,房东约翰大叔出了远门,没人来修,也没钱找别人修,时苏给因为太热而睡不着的时绵绵扇风,时绵绵拉着她的手不让扇,小嘴巴不停的说着她冷,她不热,不要扇,但时苏清楚的记得时绵绵那时候的小脑袋上都是一层汗,把枕头都打湿了,小丫头偏偏就是说自己不热,要让妈咪陪着一起睡觉。

    后来回了国,时苏拿着君姐给她的签约费在江市远郊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三岁的时绵绵掐着腰站在老旧的客厅里,眉飞色舞的说:“这里,妈咪,我要这里放一个大大的小猪佩琪的地毯!要大大的那种,可以打滚的那种!”

    那是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她的全部,她曾经茫然人生中闯进来的一道光,唯一的一道光!

    时苏咬着牙开车,她无法想像如果时绵绵被曝光,那些谩骂落到孩子的身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只要一想到那些人用恶毒的语言去谩骂时绵绵,哪怕只是小野种三个字,她都无法控制自己几欲杀人的冲动。

    凭什么身为公众人物她就不能保护自己这唯一仅有的一道光?

    时苏一路开向重达街,果然看见因为这条路是单行线又很窄,所以那辆二手捷达开的没刚才快,已经被一路超速的时苏追了上。

    进入重达街后时苏也没减慢速度,她紧攥着方向盘,再次狠踩油门冲了过去。

    那辆二手捷达停在了一处网吧附近,刚停下,车里的拿着相机的人直接捧着相机正准备下车,想要进网吧里先把照片传过去,早点传钱也能早点到账。

    结果车才刚停下,车门都还没打开,陡然看见一辆拉风的白色路虎停靠在了旁边。

    一个女人从那辆车走了下来。

    又或者说,是面无表情的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怎么这么眼熟?

    时、时苏?

    车里拿着相机的人表情一抖,下意识要赶紧开车走人,时苏却已经上前,抡起手中的包就狠狠的砸在车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