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子天已经暗尽了,方俞吃饱喝足心里便惦记着手头那几本账簿,于是到了家里也便没有送乔鹤枝去小桐院,只负手立在长廊处,待着人去不见了再折身回屋。

    乔鹤枝踩着木廊子,冬夜寒风瑟瑟的,却舍不得把步子挪的快些,心里还惦记着身后头的那个人,却又不好意思再回头去瞧,只得慢慢磨蹭着。

    “正夫可回来了,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乔鹤枝没等着方俞唤着他,倒是陈氏屋里的钱婆子过来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可是有什么事?”

    钱婆子揣着手:“老太太请正夫过去自有老太太的道理,做奴婢的如何全然知道主子心中所想,那可不是吓人了。”

    乔鹤枝正欲开口,先被人接了话头去。

    “公子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弯酸说这些话出来是谁教的规矩。”

    “主君也在啊。”钱婆子急匆匆从另一头过来,竟是没有注意到大门那一头廊子里的方俞,三番两回做威风被抓着,她悻悻道:“方才老太太还念叨着主君,说夜深了久未归,怕主君受了凉。”

    “既然母亲念叨着我,那我同公子一道过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吧。”

    “这........”钱婆子舌头打结,原本是想转移方俞的注意力,没想到竟然把话头引到了这头来。

    方俞直直瞧着钱婆子,这老婆子是陈氏挑回来的,年纪比陈氏还要大一点,但常年在大户人家里伺候着,瞧着倒是比陈氏一个农妇跟有老太太的派头:“我见钱妈妈似是不想我去见母亲,不知这是何道理。”

    “老奴怎敢,主君可是误会了。”钱婆子连忙赔笑:“不过是老太太想请正夫过去问问针线活儿和一些内宅上的事情,主君忙碌了一日,明日又要回书院,来来回回的折腾,不如早些回屋歇着,明日早上请了安也好早早去书院。”

    “这有什么,就是读书再辛劳,为人子女尽孝却也是不能耽误的,当今皇城里的那位以仁孝治天下,我既参加科考,如何能与大流相悖,钱妈妈不会是想陷我于不义吧。”

    钱老婆子吓得差点跪下:“老奴愚钝,还望主君切莫于老奴这等不识白丁之人计较。”

    方俞未置可否,转而对乔鹤枝道:“走吧。”

    乔鹤枝心中一暖,敛眉紧跟上了方俞的步子。

    眼见着两人相携往长寿堂去了,钱婆子吐了口气。

    她心中愤懑,不明白这方俞究竟是哪根筋打错了,现在说话竟然一套一套的,稍有不慎竟然差点落下祸端。

    要知道这方俞以前可最是听陈氏的话,虽然娶了个有钱小哥儿装点能摆阔了,但也改不了从乡野出来那一股子酸寒唯诺气,是个好摸脾气能拿捏的,倒是那陈氏有些棘手,在大户人家里做过差事,晓得一些大户人家的玩意儿,但不过也就能装装样子,原本就是个乡下婆子,进了大户人家也不过是个浆洗衣物的下等奴仆,能学到些什么事儿,这处事管家上全然不成体统,好些还是来问的她的意见,这几月她过得顺风顺水,如今突然被下了脸面,她心中也是不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