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柘甫一驱身,正待要走,略见昏黑的天幕,倏然压黑了一重,心下不由诧异,“这是要怎的?”

    景柘先是看天,再是看地,怪物恍若遭了电击,闷哼一声,随即陷入剧烈的挣扎。景柘迟疑了片刻,终未按捺住不忍,别着脸屈蹲向下,小心够出手来,穿过怪物颈后,正要一气带起,熟料手掌还未抓牢,臂骨竟如坠石似的一沉。

    “疯子,疯子?”景柘轻轻地发出呼唤,“你再不出来,真正倒了霉的,保准是这和尚。”

    话音将歇,承受重压的躯体冷不防地一轻,只这一动,已然令景柘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将有身轻如燕的感觉,脚下就如踩上了浮板,在前摇后晃中腾升而起。

    “这、这……我这是能飞了?”

    伴随浮升,散布在野地各处的田舍,不一时都化作了几不可见的密点,夜色中匍匐蜿蜒的远山,也在无声无息当中,隐拧成一条条往来绕复的曲弧……

    夜色黑沉沉的,按说只能看到点有灯火的角落,然而此时投在眼中的,竟还不失山林地脉的起伏沟壑,无需细想,景柘业已做了认定,此时的所见,必是“法眼”所具备的功效。

    “和尚该有的本领一样不少,口气却是比那厮低调,从未听他挂在嘴头上,当初属实是误会了,合该好好同他商量的……”

    感慨不一时,上浮的趋势倏然顿止,景柘不由暗忖:“还没想着要停呢,突然静下来,莫不是不管用了?”

    念头未落,陡一道冷气劈空而来,直挺挺地迎向面端,景柘惊觉来者不善,倾足了识念,却不想身子定得僵木,根本驱使不得。

    既知避无可避,景柘只得鼓足勇气,做好承受重压的准备,岂料正冲过来的冷气,倏然间一分为二,一支绕左,一支绕上,疾速地飞驶绕旋,过不一时,业已不留片厘地裹成了蛹面。

    周遭变成了清一色的漆黑,颇令景柘雀跃了一时的“法眼”,至此终于遭到了拘困。

    “疯子,你再不出来……这和尚兴许就活不成了!”心内虽然抗拒,事到临头,景柘唯一想得到的,偏就剩下这么一个时隐时现的“疯子”,唤既唤了,没有等来回应,焦灼由是不减反增。

    声音一歇,周围很快陷入了鼻息可闻的沉寂,过了一会儿,心跳的声响也变得无比清晰。很令景柘诧异的是,明明觉得紧张极了,心跳的声音却不急不缓,俨若将识念推出了体外,“这和尚莫非还有更厉害的本事,不单有那法眼?”

    念及此,景柘隐隐约约地想起“疯子”此前的言论,“那厮是不是还说了,这和尚原是做了布设的,莫不然……景爷正赶上时候?”

    心脏不失稳健地跃动着,一股柔和的力道,一下接一下地渗入识海,堪堪将忐忑抚定,景柘却冷不防地惊觉:“总不会,这和尚的魂一直都醒着,景爷想了什么,全都教他一字不漏地知道了?”

    念头才起,景柘顿时从混沌中抽离,正待要啐,昏暗突然褪减了一重,没过多久,又如缠丝一般,从四处拆洒下无数条细线,扬卷在半空之中。

    来自四面的光亮渐渐转盛,才数了三息不到,就见一抹鲜艳的红色,开扇似的从天际映开。

    景柘呆呆地投去目光,只一眨眼的光景,漾散开来的红光业已张卷过了头顶,遥遥地看去,又见一点深重的绛色疾速驰近。

    “这是……那怪……那神鸟?”如此一般的场面,确为景柘平生仅见,本来不欲客气的想法,霎时抛却得一干二净,随即还不由暗叹:“这鸟虽然看起来长得丑,气派实然了不起,指不定是个皇帝都稀罕的玩意儿,今日算是教景爷占了先,倒霉归倒霉,见了这一样,总归是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