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虽然早晓得韩四做上了大官,她也由此变成了五品宜人,但从未像今天这般觉得自个儿真是个官太太。早上一进固安城,收到消息的固安县太爷竟带着夫人前来恭迎,甚至想邀请她和娃去驿馆歇息,打算摆酒接风。

    离娃他爹那么近,她岂能在城里停留,好在这些事不用她出面,晓得她不愿意在县城耽误的费二爷帮着婉拒了县太爷的好意,没想到县太爷又执意相送。

    净道的衙役在前头打着七棒锣,喊着“军民人等齐闪开”,随行的衙役喊着“君子不重则不威”,她和幺妹儿乘坐的马车就这么跟在县太爷的轿子后头穿城而过,从县城东门赶往河厅衙门所在的祖家场。

    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礼遇,从来没如此风光过,再想到马上就能见着日思夜想的娃他爹,琴儿是既激动又紧张,紧紧地搂着趴在窗边偷看的儿子,紧张地问:“柱子,晓不晓得还有多远?”

    跟着马车小跑的柱子一样激动,扶着车厢道:“余叔刚打听过,前头就是道署,过了道署就是都司署,过了都司署就是祖家场了,也就两三里。”

    “二爷呢?”

    “二爷在前头,二爷换轿了,县太爷说城外的路不平,生怕他老人家这么大年纪经不住颠簸,出城时特意差人帮他老人家雇了顶轿!”

    县太爷在前头带路,幺妹儿同样从未如此风光过,禁不住笑道:“嫂子,这位县太爷也太客气了,就这么点路还非要送,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斜坐在车夫身边的余有福忍俊不禁地说:“幺妹儿,这不是客气,这是县官不如现管!要是搁巴县,他才不会这么客气,因为你四哥管不着他。但在这儿就不一样了,你四哥虽是河道的官,可只要想管一样能管着他!”

    “余叔,这么说我四哥的官比县太爷大?”

    不等余有福开口,柱子就咧嘴笑道:“咋又问这个,在家时不晓得跟你说过多少回,四哥是正五品同知老爷,县太爷只是正七品的官职,五品自然比七品大!”

    余有福去过京城,也曾随韩四去过泰州,见过大世面,不禁笑道:“柱子,一般的知县是正七品,但京县知县可不是正七品,而是正六品。不过固安不算京县,前头那位县太爷虽是从五品顶带,但事实上做得还是正七品的官。”

    琴儿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些,想到几年没见,不晓得娃他爹的样子变化大不大,又抚摸着儿子的头叮嘱道:“狗蛋儿,等会儿记得叫人,见着你爹一定要叫。”

    从巴县来直隶的这一路上,大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折腾坏了,连身强力壮的柱子都因水土不服害了一场病,反倒是狗蛋一点事儿没有,竟回头道:“爹爹爹……”

    “好啦好啦,又没让你这会儿叫,等见着你爹再叫!”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琴儿又情不自禁地搂着亲了一口。

    “娘,我还要吃糖葫芦。”

    “忘了二爷咋说的,糖不能多吃,吃多了牙不好。”

    “我要吃嘛,我要……”

    “别闹了,听话。”四哥在信里叮嘱过,对娃不能太溺爱,琴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幺妹儿赶紧把柱子在城里买的糖葫芦藏了起来。

    二人正忙着哄闹着要吃糖葫芦的狗蛋,县太爷的仪仗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只听见关班头家的老三关小虎在前头兴高采烈地喊道:“嫂子,四哥来了,四哥来接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