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寻想,如果她想来,一定有办法。她对目标很执着,对目标的生活状况也很执着。她女王般地巡视,这都是她的领土。可是她没有来过霍庆军的家里,她不是不知道霍庆军的家在哪儿,她只是不想来。

    “你会唱什么歌?”时山延跟小机器人聊到这里。

    “我不会唱歌,”小机器人说,它迟钝地抬起手臂,按住自己的一只耳朵,“如果你想听音乐,我可以放给你听。”

    时山延捧场地说:“让我听听。”

    小机器人静止了,五秒钟后,时山延和晏君寻听到了雨声。雨声潮而密,浸泡着耳朵,让晏君寻罩在T恤下的皮肤都在报警,他实在不能适应这种潮湿的环境。但是雨声很持久,它敲打着水泊,覆盖住溪流,像是茂密森林在呼吸,这是助眠的声音。

    小机器人只会选择循环次数最多的音乐播放,这表明霍庆军经常需要枕着雨声入睡。他似乎想在这晦暗潮湿的房间里,把自己的躯体泡到发霉。他在这偏僻破旧的缝隙里苟延残喘,生活没有火光,没有太阳,只有雨。

    “关掉吧。”晏君寻忽然回头。

    他感觉很不好,浑身黏糊糊的,仿佛已经躺在这张行军床上了。他在说话时看见小机器人身上的被角,那是霍庆军失踪那天盖好的。

    霍庆军给它盖了被子,也许还摸了它的头,然后夹着自己没装订过的草稿纸走出去。

    “再见老师。”

    小机器人照常跟他挥手。

    再见老师。

    霍庆军在雨声里走出去,然后变成尸块泡在了排水沟里。晏君寻清楚地记得资料里的所有细节,就像时山延说的,凶手把霍庆军的衣服脱掉了,她不怎么懂分尸。她把霍庆军推上了处决前两个人的地方,习以为常地摁住他的身体。她还戴了清理用的橡胶手套。

    但是钝器切割不顺利,肉块处理得很糟糕。

    不该是这样的,晏君寻迅速地想。

    这是她的第三个受害人,她已经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却把霍庆军的尸体处理得最糟糕。

    霍庆军当时可能还活着,他没死透,他挣扎了。

    晏君寻呼吸微促,房间里该死的雨声还在响,他感觉血都溅到自己脸上了。脑子里的黑板响起潦草的书写声,隔壁男人的游戏音效像蝗虫一样撞进晏君寻的思考里。晏君寻在黑板和臆想画面里不断切换,就像正蹲在工地上看黑白电影,整个脑子都堆满了信息。

    他妈的吵死了!

    晏君寻想提起隔壁男人的衣领,把他的脑袋撞在桌子上,关掉他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