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爹爹已经安歇许久,我估摸着小葵也已睡熟,从床上起来,翻出藏在枕下的斗篷,起身出门。

    路是走过近一年的路,我猜想着大约某日忽然眼瞎,一片漆黑中也能走到终点。今日有月,悬于湖上,湖旁一青衣华服男子负手而立,我站在林子里瞧了许久,一人一月,和湖水相映,倒像是一幅不错的山水图。他像是听到不同的声音,转过身,我这才突然缓过神来,朝他走过去。

    “承王殿下。”我行了礼。摸了摸袖中的纸稿,准备拿出来交给他。

    “你倒是每次都这般心急,是赶着回去睡觉?”他突然出声,一时间倒让我有些尴尬。不过细想起来,这深更半夜扰人清梦,还是日日如此,有谁不想急着回去睡觉?一时愤慨不已。

    “承王殿下身强体壮,日日深夜前来次日也照常上朝,可知乐乃一介女流,俗语曰,女为悦己者容。日日如此,年复一年,知乐怕是在等到悦己者之前就已经面容憔悴容颜衰老,保不齐身体都不再康健了,想提前将殿下所要之物拿出来,知乐也好多睡一会儿,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您说呢,承王殿下。”我一鼓作气的向这位不讲道理的王爷吐露了自己对他长久积压的不满,却又想到他的铁血手腕,开始后怕。

    他皱了皱眉头,“这时辰是你挑的,我还以为你喜欢在这夜深人静时与本王相见呢。”他斜眼瞟了我,又继续说,“多少人想与本王深夜私会不得,你有如此荣幸居然还在心中怨恨。”

    “是知乐的不是,不过,承王殿下不想看看今日的手稿吗?”我听到私会一词头都大了,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词,连忙拿出薄薄的一叠手稿递给他。

    他果然立刻被吸引到那上面的文字上去了,我松了口气,安静的等在一旁。

    待他翻阅完,我立刻问:“殿下可有什么疑问?”如果没有就放我回去睡觉啊。

    “彭林是太子的党羽?你可确定?”他疑惑的目光投向我,“本王待他如此宽厚,朝臣们也都明了他是本王的人,前几日他还允诺本王要将他长女……”

    “殿下,彭公的长女乃其与二妾所生,虽长,非嫡,只是寄养在嫡母膝下,且性情孤傲,不为彭公所喜,内院之事,及其隐秘,殿下不知道也不足为奇。昨日日我帮里的丫头传信出来,彭公长女以死相挟,嘴里念叨着不愿做一枚注定惨死的棋子,我疑心,便命人去查,这才从那位她的口中套出话来。”

    他略微思索一阵,将手稿塞入袖中,我看着天上那月亮,突然想起了儿时和风逸哥哥一起玩耍的自己。他许是看我有些出神,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今晚的月亮倒是无暇如玉。

    “昨日西部礼史觐见父皇,呈上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儿,我估摸着你们女儿家会喜欢这样的玉,就顺走了。”我疑惑,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匣,放在我手上。

    我掂量了一下手中分量不轻的匣子,有些好笑,“承王殿下,知乐所求不在此。”

    “我明白你要的是什么,可这件事牵扯太多,我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他皱了皱眉头,好像有些生气不耐烦,粗暴的把木匣打开,赌气似的推向我,“你自己看,这京城找不出第二块比这成色更好的玉,你要是不喜欢,扔在这湖里就是。”

    我看着负气背对着我站着大名鼎鼎的承王殿下,有些好笑,略一思衬,觉得他说的在理,那件事急不得,也怨不得他,“嗯,这玉通体无暇,色泽通透,刚刚是知乐有眼无珠了,望承王殿下收回成命,这样的好玉扔在湖里岂不是太可惜了,那西部礼史知道了岂不是会委屈死。”

    他依然没有转过来看我,又这样站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嵩山书院,可曾耳闻。”

    我略一思忖,“是那个近日名声鹊起,宣称广纳天下才子,不收钱财,不为名利的书院吗?”

    “不错。”他转过身来,凝视着我。

    “那,承王殿下需要知乐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