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文化民族自然有他的优越性,事实上世界历史上的三个文化民族都有过极其辉煌的历史,罗马人、汉人、美利坚(巴西等国虽然混血程度更高,但民族仍未成型,也许一百年或几百年后也会加入这一行列。)人都曾经或正在领先于世界。

    但是,一旦他们的文明因为某种原因衰落下去,这个民族很可能会空中解体,罗马人已经不复存在,而美利坚人也终将步其后尘,只有汉人一直存在了下来。这不仅仅是因为汉人太多,要知道古罗马人口最多时也有六千万,并不比汉朝时的中国人少。

    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汉人实在是一个极其特别的民族,他们虽然从不重视血缘,却完全具备成为血缘民族的条件。基因图谱可以证明,汉族(比汉人的范围要小一点,但也可以作为参考,毕竟汉族的人口太多了,占了汉人的绝大多数。)的父系血脉(选用父系血脉作为标准,一是因为男权社会的传统,更是因为男性性染色体只要不出现变异,就可以无限代地遗传下去,而母系基因在遗传上的稳定性则要差很多,运气不好的话,几代以后就没什么特征基因留下了。)同源性在世界主要民族中高居首位。

    正是因为这种高度同源性,使得汉人的民族认同有了天然的基础,才能顽强地挺过那几次惨绝人寰的大劫难,而没有亡族灭种。但反过来说,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入侵的异族才对汉人心存戒惧,一心要灭之而后快。

    于是,虽然汉人不将自己的血缘当回事,敌对民族却对一直盯着它不放,历史上如五胡乱华之类的黑暗时期中专门针对汉人的大屠杀数不胜数,但这样一来汉人反而被迫团结起来奋起反抗,最终那些恶徒也没能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传统的力量是异常强大的,而且中国古代改朝换代又太过频繁,难以形成稳固的民族认同,结果民族主义思潮始终没能出现,而汉人依旧像原来那样兼容并包,也依旧是内斗不止。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若没有这一土壤,新中国建立后的民族政策将很难推行下去。而即使前世曾为历史上汉人的悲惨时期而落泪的赵旉,也并不希望中国变成日韩(其中韩国更为明显,日本人还带有部分宗教民族的特性。)一样的狭隘民族国家。

    但是,新中国建国超过了半个世纪,绝大多数民众似乎依然缺乏对人类生命本身的关爱,中国人即使行善,也大多只是因为我们具有比其他民族更强烈的同情心,那是天生的,与人道主义无关。而人道主义的影响难以扩大,其实正是由于中国从未兴起过民族主义的缘故,而这一点却很少有人意识到

    所谓人道主义,或者说以人为本,是针对世界上所有人的,包括那些自己没见过的人。举例来说,如果一个人在汶川地震时感同身受,而在“9.11”时却能幸灾乐祸,他就算不上是人道主义者,事实上中国自古到今,人道主义始终没有占据过主流。这个问题赵旉早在前世就曾思考过,但答案却直到现在才找到。其实民族主义与人道主义这两种思想虽然看似南辕北辙,但却是一脉相承的。

    所谓民族主义,其实是将自己对亲人的爱扩大到全族范围;而人道主义则是扩大到全人类;动物保护主义思想如果能够成熟,那就是扩大到所有动物;日后甚至会有鼓吹爱所有生命的思想体系。

    换句话说,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爱的范围是在不断加大的,而民族主义正是人道主义之前的一个重要发展阶段。中国古代既然连民族主义思想都未盛行过,那自然更难孕育出人道主义的鲜花了,中国人之所以在世界上表现得还不算太糟,其实只是因为我们的本性太过善良的缘故

    当然,如果有已知的其他文明已经进入了人道主义阶段,那么也不是不存在跨过民族主义直接进入人道主义阶段的可能性。但赵旉现在可是生活在宋代,中华文明已经是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文明了,而此时的西方还处于黑暗的中世纪

    何况赵旉又不是书呆子,他很清楚,以目前世界和中国的生产力水平,大宋如果单独搞起人道主义那一套,那将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基于这些考虑,赵旉恐怕自己以后还不得不暂时先利用一下民族主义思想,同时尽可能地保留住我们兼容并包的传统文化,而人道主义思潮兴起的重任就只能交给子孙后代来完成了

    不过这些都是很遥远的事,年方四岁的赵旉现在还是专注于学习以及一些技术性工作,比如竹壳自动铅笔的测试定型,其间还有了一项意外的收获。

    在试用铅笔的过程中,赵旉贪玩的天性突然发作,便不怀好意地给赵构画了一幅素描。赵旉前世可是画画的“天才”,美术曾经得过零分的,赵构自然被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赵构和儿子不同,他在书画方面造诣精深,立刻留意到了铅笔素描与中国传统绘画的区别。

    令赵旉意想不到的是,在他没有对素描所用的焦点透视法进行讲解的情况下,赵构依然凭借自己多年绘画的经验和与生俱来的直觉将其归纳了出来,并成功地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就画出了有着相当水准的铅笔素描。

    看到眼前酷似自己的肖像画,赵旉再一次确认了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存在,并发现了铅笔在制图以外的其他用途。国画由于采用的是散点透视法,又以毛笔这种软笔作为绘画工具,很自然地走上了“重神不重形”的路线,但在那些必须形似的场合,就很不好用了。

    铅笔素描的画法如果得到推广,那么悬赏通缉的画像精确性便会提高很多,不但利于抓捕罪犯,冤假错案也会减少很多,赵构听后深表赞同,马上采纳了这一建议。

    不过,赵旉并不希望这种画法用于绘制皇帝和高官的肖像,因为这样做的话皇帝以后想要微服私访就几乎没可能了,当年毛主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无法继续深入群众,后来才犯下了那么多错误。

    但是,这种画法既然出现了,想要完全控制是不可能的,铅笔素描这种崭新的画法由于皇帝带头提倡,加上更容易被普通民众所接受(毕竟他们大多是以画得像不像来评判一幅画的优劣的),而迅速在民间传播了开来。喜好书画的赵构自然乐见其成,但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建炎四年(西元1130年)七月,大宋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在确认了西军不下二十万的总兵力后,错估了关中宋金两军的实力对比。盲目自信的张浚曲解了圣旨中只要他设法牵制金军的要求,而决定集中全力向金军发起一次大规模的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