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圆醒来时,几乎要以为自己躺在锦绣丛里。

    身下的床褥软绵,身上盖着顺滑的蚕丝被,床幔将外面刺眼的阳光滤得暖融融的,床头瓷瓶里插着几枝黄澄澄的桂花,室内香气宜人。

    但是姬圆并未觉得舒服,她撑起身子,警惕地打量着这间奢华又不失雅致的寝室。

    她习惯了跟着先生颠沛流离,这些年住的是茅草屋,睡的是硬板床。姬圆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不敢让自己过得太舒服,所以即便住进青山楼,她也特意请求苏诗曼把她的屋子布置得简单些便可。这等大户人家的闺房,永远不会是她的栖息之所。

    小腹还是有些酸痛,不过比晕倒时好多了,她掀起被子,雪白的脚踝堪堪要露出来,在看到推门而入的潇潇公子之际,硬生生缩回了被子里。

    “你醒了?”阳春三月般清透的声线稳稳传来,陈双鲤亲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用青瓷盛着一盏银耳红枣汤,还是那少年般纯嘉的笑脸:“郎中说你信期受寒,身体需好好调理。现在感觉如何了?”

    姬圆死死盯着他,想从这张脸中瞧出哪怕一星半点的算计和阴狠,但端详良久,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有满满的无辜。

    姬圆没来由地想起还在禁足的那个人,虽然也许和陈双鲤一样不怀好意,但算计得坦坦荡荡,彼此之间也没有如眼下这般刻意营造出来的温情。她宁愿和费良辰那样浑身带刺的人正面交锋,也不愿同陈双鲤这般把虚伪刻进骨血里的人打交道。

    陈双鲤察觉她神色有异,今日这双灰色的眸子里凝着厚重的冰,比初见时更加寒冷。

    “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银耳红枣汤端到她面前,姬圆却移开了视线,开门见山道:“为什么要谋害楚昭?”

    陈双鲤舀汤的手一顿,神色里终于带了一点探究:“你……都知道了?”

    姬圆在京城呆久了,已经学会在满目黑白中观察大家的眼睛了。她惊讶于陈双鲤平淡的反应,他不像一个被揭开面具的人,神色坦然地让姬圆有一丝心慌。

    “你的目标是什么?是当步帅,还是杀掉我身边的人?”事到如今,姬圆觉得陈双鲤八成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也懒得掩饰。

    陈双鲤抬手想喂她喝汤,姬圆不应,只是倔强地看着他,他只得将碗搁回托盘,和声道:“你说得都对,也都不对。”

    姬圆愣住,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痛快。

    “什么意思?”

    阳光打在他柔长的睫毛上,陈双鲤正视着她,十分认真地说:“我的确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杀了他们。但是姑娘,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杀了你。”

    姬圆听了直皱眉,她脑中嗡嗡作响,谁在意你要不要杀我?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姬圆不知道先太子党与陈家有什么渊源,难不成仇还能大过费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