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楼与它的房屋构造一样,被分成内外两部分。外楼是名副其实的烟花之地,内楼住着的姑娘只卖艺,不献身,借着与达官士人来往的工夫刺探情报。

    姬圆实际算不得青山楼的一员,因为她既不接客也不献艺。即便如此,苏诗曼还是像对待楼中其他姐妹一般每月给她银钱,姬圆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在领了画院俸禄后给青山楼的每一位姑娘都买了一份桃花酥和桃花羹送去。

    苏诗曼含笑收了她的礼,招呼姬圆坐下:“过来,自打你入侍画院之后便再没好好相聚一番了,近来过得可好?”

    她边说边端详着食盒里粉嫩晶莹的花瓣状糕点,清楚这不是姬圆爱吃的口味。她肯买这些来,是因为把楼里姐妹们的喜好记在了心里。

    姬圆神色不虞,嘴上还是说:“一切安好,谢苏姐姐挂心。”

    苏诗曼察言观色,趁姬圆不注意,将一块桃花酥飞快地塞进她嘴里,笑着说:“甜食可宽解烦躁,你也尝尝。”

    姬圆咬着桃花酥,呆呆地眨了眨眼。

    “若我猜得不错,可是又与袁枭吵架了?”

    苏诗曼的声音像浸了春水,甜而不腻。听她说话是一种享受,连带着姬圆也微微放松下来:“姐姐慧眼如炬,我确实……与他不对付。”

    原本因着楚昭横死,姬圆自觉愧对袁枭,便对他处处忍让。怎知他还是不改强横固执的脾气,一味劝她远离费良辰。

    “你已入侍画院,不再需要他的掩护,趁早和他断了来往,省得到费无忧面前说不清!”

    同样的话念叨多了,姬圆终于忍无可忍:“你怎么还是把事情想得这样简单?他难道就不会反咬我一口么?再说我已与他说定要合作,翻脸不认人又是哪门子道理!”

    “愚蠢,”袁枭冷笑,“只有你这天真的丫头还知道讲信义,你莫不是被那纨绔勾了魂去,真信了他的话?费良辰最擅长扮猪吃老虎,先哄得你放松警惕,然后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姬圆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掌间已悄无声息地凝聚起力道,还是姚允山把他们拉开:“此事不急此事不急……”

    苏诗曼见她发呆,轻轻唤了声阿圆,“袁公子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在意?”

    姬圆愣了一瞬,旋即垂下眸子盯着鞋尖。

    袁枭要她脱离青山楼,这种事怎么开得了口?更何况姬圆冷静下来后,绝望地发现他说得竟有几分道理。

    她活在暗处,身份见不得人,在利益与生存面前,一切情义都显得脆弱。哪怕是为了先生的嘱托,她也不应该再继续呆在青山楼了。

    可她就是喜欢这里,这些水葱似的姑娘们并不如世人口耳相传的那般风尘,她们待姬圆很好,特别是苏诗曼,每每都能察觉她不寻常的情愫。姬圆每次见了她都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有娘亲,也必定会是她这般款款温柔。

    倾诉的话在肚子里打转,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姬圆迂回道:“我与他吵架是常事,姐姐不必担心。话说回来,姐姐为何要帮助殿帅建立青山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