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公公的后脚还没踏出门槛,李沐就急急地问道:“父王,可是玉瑾有什么事求您?”

    康亲王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父王,玉瑾她……”

    “混账!”康亲王怒斥出口,“太子侧妃的闺名也是你随意能叫的?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李沐呆立不动,良久,才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父王,当初要不是你执意……”

    “你是想说我拆散你们?”

    “难道不是?从小母妃就告诉我,玉瑾表妹将来是要嫁给我的。可那次宫中夜宴,玉瑾本就负着气,您却偏偏要把她推到太子身边……”

    “闭嘴!这是你表妹自己的意思。要不是她在太子面前为你周旋,你以为太子为什么偏偏跟你交好?你又怎么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她那个时候尚还知道要为王府、为姚家做些什么,你如今还这么心浮气躁!就算当初我同意了你们的婚事,你又怎么能配得上她?”

    李沐轻哂,目光悲切:“那个时候,玉瑾寄人篱下,哪里能有自己的意思。况且,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萧天澈……罢了,如今木已成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玉瑾无论如何都是我的表妹,她在东宫过的不好,我不能不管!至于太子殿下,他一向待我如亲兄弟一般,我与玉瑾又是表兄妹,他是不会怀疑我和玉瑾的。”说罢,便要去东宫看望姚玉瑾。

    “站住!”康亲王蹙眉,面色不善,“一遇到你表妹的事情,你的风度、涵养就丢了!刚刚常公公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太子已经因为樊香草的事情对侧妃起了疑心,你如今去东宫,是要做实你表妹和我们勾结陷害太子妃的罪名,还是想给太子再添一层堵?”

    李沐听到这话,也只得停了脚步。因为樊香草一事并不是旁人诬陷,确实是淑太妃和康亲王府的筹谋不假,为的就是让太子废掉太子妃。

    而前世,他们也成功了。更是因着此事,成功地让把姚玉瑾扶上了太子妃的位置,自此康亲王府风头无二。那时,无为居士并没有收徒弟,而是把一身所学尽数教给了孙大夫。学了师门医术的孙大夫不能再给朝中之人问诊,自然也没有大夫看出姚玉瑾所中之毒是樊香草,而不是白日沉。因为怕宫中太医顾忌太子妃,不敢说出“实情”,常公公还是特意命人去外面请的大夫,就是为了能让太子亲耳听到“白日沉”三个字。而在太子怀疑太子妃之后,看姚侧妃病的那么沉都不敢用太医,而是大费周章的去宫外请大夫,肯定会更会对太子妃不喜。盛怒之下,直接废了太子妃也是可能的。而太子妃白氏,向来不会争辩,身为史官之女,性子又直,太子素来不喜爱,再加之白家失了势,废了她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至于这瑶国民间的大夫,几乎没人听过樊香草之名,所以常公公只是随意找了一个大夫,也没有下重金收买。他们觉得这样才会更真实,也不会露了行径。

    可是,如今无为居士收了苏尚彤为徒,常公公找的大夫又恰巧家中有事,拜托了孙大夫替诊,太子也因此知道了姚玉瑾中的是樊香草之毒。这中毒之事一传开,这解药就在她亲姑奶奶淑太妃手里的事情便瞒不住了。之前特意去宫外请大夫的行为就有些弄巧成拙,反而会引起太子的怀疑。所以,姚玉瑾等不到淑太妃送药来,就自己“好了”,以证实那个大夫学艺不精,她中的根本就不是樊香草之毒。淑太妃那里那株冰火莲蓬没有动过,而姚玉瑾却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有些扑朔迷离了。此时皇上和太子正是疑心的时候,只有这种虚虚实实之法才能撇清淑太妃和康亲王府。

    姚侧妃在这个当口,还敢派常公公来康亲王府,在他人眼里就是行的端正、不怕落人口实的。可李沐要是去了东宫,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关心姚玉瑾。太子心里头添堵不说,白家人肯定会拿住这个做文章,给太子妃洗清嫌疑。这就像是他们亲手绑了筏子送到白家手上一样。李沐位列瑶国四君子之首,心思比常人都要敏捷一些,自然也想的明白其中的道理,况且方才只不过是一时脑热冲动,被康亲王一点拨也平静了下来。他硬邦邦的吐出一句:“孩儿告退。”就一步一步的踏出了书房。

    李沐回房的时候,脑中是姚玉瑾年少时,和他一起顽闹的情形,连秋棠一脸喜色的迎上来都被他一脸不耐的挥退了。

    姚玉瑾和他同岁,只比他小几个月,小时候他还要比这个表妹矮一些,心下总是愤愤不平的,便想了好些法子捉弄她。可姚玉瑾即使被吓哭了,也只是别过头去不说话,往往最后还是同他一块儿玩。直到那一日,他惹怒了父王,被禁足在房里一个月之久,连母妃都被父王拦着不许看他。只有这位经常被他欺负的表妹,总是悄悄的来陪他说话,听他吐苦水。从此,他就只听这位表妹的话,对她极尽关心。

    往后,他也渐渐的比姚玉瑾高了,对这个美丽温柔的表妹倒是生出了情愫。又听到母妃说,日后,玉瑾是要嫁给他的,便成日想着洞房那日揭开玉瑾红盖头的样子,想着,到时候她会是怎样的表情,想着,那天自己定要好好的羞羞她!

    此时,李沐看着空无一物的床榻,目光迷离,好像又看见了姚玉瑾身着大红嫁衣,娇羞的抬眸看他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两步。谁知走的近了,那脸庞却换了个样子,竟是下午那与他共乘一骑的女子。她此刻正如刚下马时一般,面色绯红,眼波流转,灼灼的目光,带着微微的羞赧,好像直接漾到他的心底去了。连着刚刚想起姚玉瑾时的酸楚一起,李沐心中生起一股别样的感觉,心有些疼,却比往日跳得都要快些。

    忽地,眼前的女子不见了,只有空荡荡的床榻,如同他空落落的心一般。李沐喃喃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接下来的几日,李沐再没有提过要去看姚玉瑾,倒是在见到柳恒生的时候,问了一句那个小言的事情查的如何了。柳恒生回说,只查到小言的祖父是先帝时候的罪臣,她自小便没入教坊了。如今也不知当初那是一件什么案子,只知道那件案子牵连甚广,只要和她家有关系的不是被发配出京,就是被抄家灭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