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求生欲是可怕的,尤其是在如此兵在其颈的时候,就在屋外重新安静又细细簌簌响起脚步声时,白幸就仿佛是见了豺狼的野兔,忽地就是一个猛挺,贺韦叫他吓了一跳,一时没来及反应,白幸已经一个转身,猛力一把就将贺韦推了出去,而他自己则是反作用的后退了两步,咣当一声撞翻了那隔屋的雕木屏风。

    贺韦哪想得到会有人在行床事的时候这样动作,被白幸猛地一搡,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了前厅的茶桌之上,白幸只觉得身下一空,细细地水丝顺着肉瓣垂落地面,难堪羞怯涌上心头,白幸竟是少有的冲动愤怒了一回,他大跨步的冲上前去,狠甩了贺韦一个巴掌!

    贺韦是叫他彻底打懵了,等他才反应过来白幸这番作为有多值得恼怒时,白幸已经利索的爬上了通往后院的窗户,手臂一伸便把窗户推开了一道能容一人的大缝,放眼看过去却是稍微迟疑了一下。这贺临的屋后,竟是一片荷塘,干枯了的荷叶糊了一片飘在水面上,若是没看仔细可能真就以为是地面踩上去了。

    若是结了冰就好了。看清了水面并没有结冰,白幸有些可惜的想着。随后他便伸出了脚,噗通一声跳进了湖水之中。

    贺韦伸手去抓却是抓了个空,扶着窗框往下一看,只见白幸浮在水中露出个脑袋来,也正两眼不眨地望着他呢。

    跳进荷塘,刺骨的湖水瞬间便包裹住了白幸周身,他只觉得身上一凉,四肢像是被布条绑住似的,竟是僵硬的没法动弹,连忙摆臂挥水,白幸再不去看窗口贺韦那张铁青的面孔,转头向着荷塘另侧游去,他也不管那边是什么方向,只要能逃脱就是好的。

    贺韦用力拍了窗棱一把,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瞧着白幸消失在荷塘深处,他用力的嘬了两下牙花,这才转身朝着屋门走去,所幸,他还知道将衣裳穿好。

    贺临便在此时,领着行动缓慢的贺老夫人推开了屋门。

    “......”屋内的蜡烛被屋门外卷进来的冷风吹的晃了两晃,贺临看着屋里的贺韦,脸上竟没有一点的意外:“......大哥。”

    贺韦慢条斯理地踢了把凳子在桌旁坐了下来,似乎这不是贺临的寝屋,而是他的屋子,见贺临身后面色不好的贺老夫人和几个鹌鹑一样的下人也不慌张,只是调侃的笑了笑,挥手让下人抽了凳子出来给贺临与贺老夫人坐:“二弟倒是闲情雅致,领着祖母出来遛弯消食,不过天都快黑了,还是坐下歇会儿吧。”

    贺老夫人脸上是阴晴不定,眼下这样的场面实在不应该坐下喝茶,她浑浊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这屋里称得上是狼藉了,隔屋的屏风掀翻在地,茶壶的碎渣也四散开来,茶水滴滴答答顺着桌腿往下流淌,怎么看也是和人打斗了一番才会这般混乱。

    “大哥才有闲心。”贺临却是坐在了贺韦的对面,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吃罢了晚饭,也不回自己院里,跑来我这里......”贺临停下了话头,却是颇有深意的在屋里看了一圈:“是做什么?”

    “我想着与二弟叙叙旧,便早早进屋等着,可瞧见那屏风底下有只老鼠,掀了桌子摔了茶壶的找,他还是顺着窗户跑了。”贺韦面不红心不跳的端起了茶杯,一口凉茶进了嘴,眼神戏虐的落在贺临脸上:“二弟不介意吧。”

    贺临与他对望许久,却是忽地抬手道:“吴婶,带两个下人把这屋子打扫打扫吧,日子久了没什么人气,这都生出老鼠了。”他转头朝着贺韦笑道:“大哥才是,那老鼠要是伤了大哥...我才要介意呢。”他对着贺韦笑,目光却是悠然的落在贺韦那半边略微红肿的脸上,明里暗里的,不知是挖苦还是警告。

    也多亏了天色渐晚,白幸在荷塘中缓缓地穿过也没有惊动过路的下人,可沿着墙绕了一圈,白幸却没能找到爬的上岸的地方,他冷的厉害,浑身都打着摆子,脚下并没有因为靠近岸边而出现可以踩踏的湖底,依然是借不上力的湖水,他心里有些发慌,连忙绕着岸边继续游着,转来转去许久,总算是看见了一处杂草丛。

    “哈......哈......”白幸挣扎了一会儿才终于用几乎不会动了的手拽着野草爬上了岸,他跌坐在岸边不住的用嘴向着手心哈气,浑身不仅哆嗦不停,还像是滚了钉板一样的刺痛,白幸不敢在这里多停留,倒是不因为他担心再被人瞧见,只是觉得再多待一会儿就要被冻死街头了。

    白幸也刚来贺家不过两日,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去,他也分不清这上岸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只能寻了个方向漫无目的的走去,他想着在外面徘徊一会儿等到贺老夫人带人离开再回屋里去,若是贺临问他,他就写字说自己是失足落了水,怎么也能和贺韦撇清关系。

    可贺家实在是太大了,白幸在长廊里抱着双肩往前走着,他手里还抓着自己的里裤——跳窗前他慌忙抓在手上的,若是被贺老夫人瞧见,他就是跳了窗也没用。此时虽然是很冷,可这里裤也都全湿了,穿与不穿也没有多大的区别,白幸索性也就不穿了,长衫够长,还不至于让他衣不遮体。

    啪,啪,啪。远处传来了木杵捶打衣裳的声音,白幸一下便听得出来,因为他也这样洗衣十余年了,白家那些下人早就不再拿他当回事了,自己不洗那便没得穿了。

    白幸停下了脚,他不清楚前面是谁,也没法开口询问,天已经黑了,还会有谁在外面浣洗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