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春还是抽噎着哭着,嘴里像是魔怔了似的不停呢喃着姐姐二字,她的手掌在被抽得高肿的腕子上不停摩挲,企图以此来获得些许慰藉。贺老夫人一改刚刚的躁怒态度,缓缓的拄着拐杖踱步到桌边用拐杖挑出一条板凳来坐下,杂乱不堪的屋里只余下啜泣声和拐杖杵地的闷响声。

    “你不愿说?”坐定的贺老妇人开口催促,见邢春还是抽噎不语,她冷冷的笑道:“你不愿说,便由我来替你说。”

    贺老夫人手中的拐杖在地上咚咚两下,又煞有其是的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那年,我也才刚刚嫁进贺家,邢家那时也是风光,大大小小的商铺遍布京城......"

    邢家那时在京中还称不上大门大户,满打满算也只是刚刚好挤入上流,贺老夫人那会儿还是众人口中的贺家长女邢秋,因为一场宴席搭上了贺老爷子,两家借此联姻,成礼风光大办,但人人都知道,当时贺家的当家贺老爷子并没多爱惜这个只见过两面,且比他年岁都小了过半的邢家大小姐,毫不夸张的说,两人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反倒更像父女。可碍于两家生意上的互相帮持,两人举案齐眉,也算是一段佳话。

    按老一辈的说法,邢秋的肚子是相当争气的,她嫁进贺家刚刚一年,便生下了贺家唯一的长子,贺家鸣,而贺家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小妾却像是绝了根儿的树,怎的都下不出蛋来。就这样,作为家中独子的贺家鸣便在贺家上下的过分骄纵下毫无顾忌的长大。

    家中的溺爱,导致了贺家鸣的狂妄与蛮横,平日里大大小小的矛盾也发生了不少,但贺家势力庞大,终归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贺家老爷子也明白,贺家鸣性子跋扈心思简单,硬是要他进宫为官反而是害了贺家,索性也不再强求,只拨了两间商铺给他,先做历练。

    邢家攀上贺家的这根粗树后便一直财路广阔,银子流水一样的装进邢家库房,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何况是家世不同往日的邢老爷子,小妾是一个个的娶进门来,邢秋生母自然不愿晚年还冒出别人还抢夺家业,前防万防,防的住院里的几个怀不上种,却防不住外头的那些。

    邢春,就是外头的某个姘头生下来的。

    将近二十的年龄差距,邢秋看到小小襁褓里的邢春时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多年来一直睁一眼闭一眼不管家里事务的她终于是忍不住搬出了贺家来为她的生母争取地位,这才震的邢老爷子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过其他的孩子。

    邢春的她生母并没跟着她回道邢家,应该是因为身份过于低贱被邢老爷子给用钱打发走了,没了后路的邢春便这样留在了邢家,一日日的长大,虽说时常受邢秋生母刁难,但也出落得洒脱大方,尤其是一张面容,生的娇艳明媚。

    到了年纪,邢家自然也想借着邢春的婚事再攀上哪家高门,只是无人管束也无人教导的邢春性格火烈,又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出,那些贪图她样貌的提亲人家也就渐渐放弃了。

    彼时的邢秋膝下有贺家独子,又有家底傍身,稳坐贺家主母位置,贺老爷子年事已高,床上早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邢秋不必再过多防备那些小妾侧房,不再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得顺遂心情便好上不少,看着邢春自然也顺眼几分。

    原本以为相安无事的生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可就在那样的一天一切都被打破了。

    那是年初,邢家借着贺家的势头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年关之喜,喜上加喜,邢老爷子便带了一众妻小特地来贺家拜访,年关的家宴自然热闹,贺家又大摆桌席,觥筹交错喜笑颜颜间根本就没人知道被灌醉了酒的邢春是什么时候被贺家鸣搬走的。

    根本没人在乎这个庶女,也没人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但结果的惨痛却是有目共睹。

    第二天的清晨,一夜不见人影的邢春披头散发,几乎是赤裸全身的跑进了贺家正门的大院,她两手满是血污,像是攥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用力的握着一只破碎的花瓶,这动静太大,惊动了贺家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住下的邢家自然更是在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邢春这是被人趁人之危给糟蹋了。

    可谁敢在贺家的地盘上做这种无法无天的事?霎时间,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是一沉,一个不好的猜想浮上心头,等到众人循着血迹一路寻找,果然在偏院的厢房内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贺家鸣。

    一时间整个贺家都炸开了锅,几乎发了疯的邢春被当场扣下关进偏房,而还有一口余气儿的贺家鸣被抓紧送去医治,姗姗来迟的贺老爷子的脸黑的像是锅底,往日还算坚朗的身子都佝偻下了几分。

    邢秋快要气疯了,她气邢春怎的能做出这般举动,先不说是不是邢春那姿色是不是勾引在先,就算是她那独苗儿子强迫于她,一个庶出能爬上贺家长子的床,怎么也算便宜了她,她有什么脸面做出这种事来?

    奢靡生活有要被打破的危险,邢秋知道,若是没了这个儿子,她连带着邢家都要完蛋。邢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想法之龌龊疯狂,她甚至毫无人性的想着,邢春既然这样刚烈,那何不直接吊死房梁,一命抵一命还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