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起来都有种反客为主的意味。

    新女奴们到来之后,新垦地上的一切都要重新布置。十月没有了独立的生活,对于地界上的事情也没了话语权和主动权。她现在成为了被指挥和分配的对象。她们要她做什么,她就应该做什么。

    十月无所谓。

    既然都是为奴的,那么做什么事情、处什么地位,对她来说没有两样。奴隶之间并没有十分深厚的友谊,因为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想尽办法出去。先前的女奴们,有的委身于之前的庄主,有的则自愿远嫁边境的军人。有的罪行轻一些的,可以跟附近村庄的农人成婚。只有十月,她怀着隐忍的目标,咬紧牙关地活着。

    所以她不在乎这里的社交关系,不在乎什么人情世故。上头怎么安排她,她就怎么承受。

    而且,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人少安静,人多热闹。这都是好处。

    从前十月肚子随便找个房间就睡了。但现在,人多起来,新来女奴们找了一个大的房间,改造成为通铺女寝。

    这通铺做得很大,从这头到那头可以睡十三个人。一般地说,住在门边不是很好,因为开关门时容易受风。但住在尽头更加不好。因为出门麻烦,晚上上个厕所都比别人费事些。

    结果在排位次的时候,十月最终被排挤在了尽头。

    但这已经比她想象得好很多。因为她本以为自己是要睡门边的。但十月很快就发现,自己这其实是借了另一个人的光——确切地说,十月不是住通铺的尽头,而是尽头过来的倒数第二位。

    之所以在这个位子,是因为这批女奴里面,有一个比十月更不受待见的人。

    十月从没听见别人喊这人的名字,她有许许多多个代号:脏货、疯婆子、臭东西。

    这是因为这女人的身上总是又脏又臭,举止还有些疯癫。她们都不愿意跟这人在一起,用俗话来说,就是“拉屎都要隔三个茅坑”。至于睡觉自然是巴不得越远越好。奴隶们的住处是通铺,总得有人跟这人挨着。于是十月被推了出来。

    十月的铺盖被提前放好位置。她还不知所以,直到在这疯女人身边睡下,才明白这是对自己的优待。

    她身上的确臭,也的确脏。十月虽然为奴三年了,苦头不知道吃了多少。但十月还是尽量保持体面。干净是首要的,不管条件多难,她都不能忽视自己的清洁。但这个“疯女人”却不如此。她每天也出去劳作,也累出一身臭汗,但她绝对不事洗漱。也没见她换过、洗过衣服。每天吃完东西回来,在通铺里倒头便睡。通铺窗户开得不多,有些人晚上怕冷也不想开窗。于是那浓郁的味道就彻夜在十月的枕边,经久不散。

    跟这样一个人挨着睡实在难过。不过十月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就像来到这里三年来她一直所做的那样,十月对于任何的困难都学习着去适应。何况,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外号叫疯婆子。十月从心底又有些可怜她,觉得她只是脑子不太灵光。这样一个人已经足够命苦了,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对别人制造了多大的不便。

    非但晚上十月要跟这个“疯婆子”睡在一起,白天干活儿也是。野庄的活儿也是分轻重的。厨房的工作最为清闲,油水也多。其次就是喂鸡喂猪。再次就是料理田地。最后便是打水和劈柴。

    这两样都是实打实的力气活儿。从前在京师里住有人伺候,十月根本不觉得。毕竟柴火和甜水都有专门卖的,直接送到家门口。可现在,取水要到一里地外的小河取。劈柴则得去附近的山林。都不轻松。

    而这俩不轻松的活儿,统统派给了十月和疯婆子。十月本应该抗议,但自己在这批女奴里几乎算是个“外人”,估计抗议也没有什么法子。再者从前这些活儿十月也是一样干的。她只能暂且隐忍。

    疯婆子也被分配过来,看着好似是个人力,但十月并不指望她能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