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后轻叹一声,“大郎,豹奴这孩子是好,可他到底大了些,你怎么偏偏选了他?”她当然爱自己长孙,虽如此,难免要为儿子想想。

    宗广道:“就是因为大了能看出好坏,才选他。”

    “小的你能从小养着,将来跟你亲近。”顾太后盯着宗广,拿银匙拨弄着炉中香灰,语声淡淡,“向来都是拿小的出继,哪有你这般看上人家嫡长子的。实在不行,他次子也小不了多少,虽然听说不大好,可豹奴到底是长子,要承爵的。”

    宗广摇了摇头,“挑个小的,谁知将来如何?我可没多少心思从头教起,还不一定教得好。”想起胞弟的次子,他皱眉道:“他那个老二似乎不大成器,每日四处晃荡不像个样子,他娘和三郎都纵着。”到底是在自己亲娘面前,他不好直说自己侄子差成什么样,只挑了些不轻不重的含糊说了。

    顾太后拨弄香灰的手微顿,“原来如此。”皇帝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的直系晚辈自然都爱,在不在自己跟前长大自然又有不同。宗祁跟着小儿子去赵地前她还养过几年,其他的几个孙子孙女她一概没养过,也就隔一两年或是两三年见上一次,了解并不多。

    先前只听说二孙子不怎么好,见面时倒是一副俊秀模样,她没往深处想,哪知道荒唐成这样。

    “那你准备怎么跟三郎交代?”顾太后仍旧心心念念着幼子的爵位少了人继承,“豹奴也是个可怜孩子,打小没了亲娘,你弟弟又是个不着调的,根本不管他。后娶的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弟弟那是一丘之貉,不害他就不错了。”

    宗广想了想,道:“我先给豹奴封个郡王,方便他在京中行走,平时办事也便捷。至于三郎......他那边的世子位置先空着吧。”他将宗祁召至京城,本也不仅是为了过继的事。实在是自己弟弟不顶用,宗室里又没多少可信任的人,正好亲侄子年岁渐长,只能把他叫过来。

    养宗室做什么用?不就是因为是一家人。身边心腹没几个宗室中人,他多少不大放心。

    略一思索,顾太后赞许道:“很该如此。你还年轻,都有了阿朗和月娘,保不齐将来还有孩子。若是现在直接将豹奴架上去,那将来万一......这不就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她又打趣道:“他世子的位置空了出来你又不许补上,回头你弟弟又要上表给你哭诉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宗广叹了一声,“豹奴是个好孩子,我也不忍心到时直接弃之不顾。现下这样,进退得宜,正正合适。”

    窗外宫侍正匆匆行走,身影映在窗上,格外显眼。宗广瞧着攒动的人影,哼了一声,“他不就是想替他家老二要吗?从前就要过,我没给,现在有了这好时机,怎么可能放过?”

    顾太后莞尔,“我说的就是这个,你且别理会他,他这人就是事多。老二又不是没爵位,偏要想多的。”

    俩人在庆寿殿商议许久,直至戌正,顾太后逐渐撑不住,宗广想起紫宸殿还有不少公务需要处理。

    “阿娘,我先回去了。”宗广终于起身告辞。

    顾太后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心疼道:“早些睡,明早起来处理也是一样的。”

    “我省得,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我过会就睡了。”宗广点头应下。

    清徽院西北角植了数株梅花,红白皆有,此刻正开得暗香涌动。嶙峋的身姿浴着天光,又被地上浮动的雪地银光映衬,一派明媚景象,仿若春日时繁花盛景。

    房内,东侧的窗牖从上面打开,明晃晃的霞光照进来,高悬在茜色帐顶,洒下一片斑驳。有些许透过鲛纱帐的缝隙,漏到帐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