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慕容垂旧营。

    方圆十余里的空营里,丢弃的辎重到处都是,很多大箱子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而布帛与铜钱在这座空营里随处可见,还有给扔下的皮甲,也是比比皆是,预示着这里的军队在撤离时,走的是多么地匆忙。

    刘毅站在一个灶台前,面沉如水,何无忌站在他的身边,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慕容垂真的是匆忙撤离吗?看起来这营地布置的很严密,但乱成这样,完全不象他的风格啊。”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我说过,他这样匆忙撤退,不是因为我们的压力,而是因为丁零人冲着他后方的老家去了,一旦他失掉了中山,龙城这些地方,那连退路也没有了,所以只能冒险撤离,而且看样子,他是亲自带了少数的骑兵先走,大队的步兵在后面,军纪混乱,显然是有不少人私分了辎重,要开小差了。”

    何无忌点了点头:“我们应该派哨探跟在敌军后面,侦察他们的人数。”

    刘毅一指面前的灶台,说道:“我看没这个必要了,有时候,不起眼的东西能透露出有用的信息,只需要跟在燕军后面,数他们的灶数就行了,一灶一伙,十个人,如果燕军大量有军士逃亡,那灶台数必然会告诉我们这些事。”

    何无忌双眼一亮:“还可以这样来计算军队数量呀。”

    刘毅点了点头:“古之名将会用这种办法,慕容垂毕竟没读过我们中原兵书,不知道这些,既然鹰扬将军让我们跟在敌军后面,侦察其动向,那我们就用这个办法,现在慕容垂在这个大营里的灶数有七千左右,说明他有七万人马,我想,他的下个营地,不会超过五千灶了。”

    何无忌笑道:“好,那我们就跟上去看看吧。希乐,这回寄奴不在,你表现的机会可来了。”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也许与丁零合兵,去抄慕容垂后路的办法,就是刘裕提的,这家伙永远会出人意料,不过我们这回再也不能落他后面啦。无忌,传令全军,马上整队,继续前进!”

    新城东北,四十里。

    一列长长的行军队列,一眼望不见头,四路纵队,辎重大车夹道而行,时不时地有陷入到路边坑沟里的大车,被放弃,而在军官们的喝骂与皮鞭的挥舞之下,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扛着矛槊,背着辎重,闷头前行,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几年来纵横河北的大燕军队,竟然也会成这样。

    慕容垂一身皮甲,普通小校的打扮,蓝布蒙面,骑着一匹瘦马,谁也看不出来,这个骑手居然就是全军的主帅,而在他的身边,慕容兰易容成了一个黄脸中年汉子,与他并辔而行。

    十余个军士,从一辆翻倒在路边的辎车边跑开,他们的背上,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一边跑,一边脱着身上的军装,等他们的身形消失在远处一望无际的田野时,已经完全是一副平民百姓的装扮了。

    慕容兰的眉头皱了起来:“大哥,虽然说我们是诈败诱敌,但真的就看着部下这样逃亡,而不约束吗?再这么跑下去,只怕一半人都要开小差了。”

    慕容垂微微一笑,神色平静:“我要的是有用的战士,而不是看我势大前来攀附的乌合之众,这些人,来不足喜,去不足惜,反正打仗也用不着他们,他们能表演得逼真一点,对我没坏处。”

    慕容兰叹了口气,看向了后方,新城方向:“你真的确定晋军一定会追上来吗?刘牢之现在看起来还是持重,没有急追,只是让刘毅率三千人马远远地跟着,我们的攻击,未必能奏效啊。”

    慕容垂哈哈一笑:“如果刘牢之真的不动心,那这会儿就应该去邺城了,他看似不紧不慢,实际心里比谁都想要建功立业,所要等的,不过是刘毅给他确认的情报罢了。”

    慕容兰笑道:“可是刘毅没有派哨骑跟着啊,他不知道我们的具体实力,又如何能报告呢,我想刘毅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说是敢谎报军情吧。”

    慕容垂笑着摇了摇头:“刘毅不派哨骑,不跟上来,是因为他自以为有办法侦察得我军的数量,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那种看灶台来判断军队数量的办法,中原一千多年前就有了,我又岂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