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黎阳渡口。

    黎阳,这里黄河上的主要渡口之一,历史可以上溯到上古三皇五帝时期,,与黄河沿岸的枋头,延津等渡口一样,远远看去,这里是座不小的城池,可是城中却无居民,取而代之的是数百个码头和泊位,在这黄河渡口的两端,一派繁忙的景象,黄河的支流洛水从南边入城,上面是川流不息的泵船,运载着一般般的军械,粮草,而另一边则是汹涌澎湃的黄河,平底大沙船正从黎阳与对面的孟津渡口之间来回穿梭,把仓城中的存粮军械,纷纷地运向河北之地,然后再由水转陆,运向另一边的枋头前线。

    刘裕一身锁甲,军主打扮,跟数十名军校一起,走在两个领头的大将之后,其中一人,身高马大,黑色虬髯,正是那桓家客将张愿,而另一个,身形矮胖,活象个冬瓜,满面红光,与身上这身皮甲是那么地不相称,与其说是个大将,不如说更象个乡下土财主,可不正是新任的黎阳太守,北伐军副帅滕恬之?

    张愿停下了脚步,站在城头,远眺前方,眉头拧到了一起,他重重地拍向了城墙的垛口,沉声道:“前日里孙就栅一战,刘鹰扬(刘牢之)出师不利,即将攻下栅的时候,被慕容垂亲自率兵突击,损失百余人,都说北府军横扫天下无敌手,可是到了河北的这第一战,就小败一阵,看起来,传言也未必属实啊。”

    他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瞟了站在人群中的刘裕一眼,嘴角边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滕恬之却笑着摆了摆手:“可慕容垂不还是撤退了嘛,刘鹰扬一时攻得兴起,给偷袭一下,无伤大雅,张将军,你看那邺城的苻丕,还是出城攻了一下燕军嘛,以前谢镇军就担心苻丕会反水,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了。”

    张愿的眉头一皱,沉声道:“滕太守,你说咱们不远万里地率军前来北伐,究竟是做什么来了?”

    滕恬之微微一愣:“自然是扫平胡虏,恢复失地啊。”

    张愿一拍城墙垛口:“咱们在这里干等着,干看着,就能收复失地了?刘鹰扬不过万余人马,都可以一往无前,咱们坐拥一万精兵,却在这里只能看守粮草,每天不过是做些转运的工作,若早知如此,我等又何必前来?”

    滕恬之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张将军,有人在前方冲锋陷阵,也得有人在后方坐镇哪,这兵马未动,粮草得先行,咱们在河北,最重要的就是粮食了,守住这个渡口,前方大军就有粮草,等后续部队上来,自然可以替换我们,到时候横扫河北,幽云之地,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嘛。”

    张愿冷笑道:“横扫河北?滕太守怕是想多了吧,刘鹰扬会给我们剩下几个城来横扫?他马上要跟慕容垂决战了,一旦胜出,那慕容垂只会望风而逃,河北各州郡只怕也会迅速地易帜,到时候我等只怕连个小县城也没的打啦。”

    滕恬之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眨了眨眼睛:“不至于吧,慕容垂不是有十几万大军嘛,刘鹰扬不过万余人马,现在虽然在前方站住了脚,但也只能是扎营固守而已,要说决战,怕是兵力不足吧。”

    张愿沉声道:“滕太守怕是对刘鹰扬了解不够吧,他有五千人马,就敢对对面的五万秦军步骑主动进攻,有一万老虎,就敢在淝水直冲秦军百万之众,慕容垂的手下多是乌合之众,本部精兵不过三四万步骑,刘鹰扬并没有什么不敢打的。”

    滕恬之勾了勾嘴角,转头对着人群之中的刘裕说道:“刘军主,都说你身经百战,又是北府军的第一勇士,刚才张将军说的话,你同不同意?”

    刘裕微微一笑,以手按胸,行了个军礼:“卑职不过是一个小小军主,只知道依令行事,战守之道,乃是将帅所定,不过卑职知道,职责所在,是随二位将军守好这黎阳,不仅是为前线将士提供军粮,也是为大军看好前出与后退的咽喉要地,其重要性,一点也不比在前方与燕军对峙的刘将军要差。”

    张愿重重地“哼”了一声:“刘裕,都说你英雄无敌,如何地了得,可这回亲眼所见,实在是让本将军失望,你的锐气,你的斗志到哪里去了?难道你也想在这里坐着看别人立功,自己无所事事吗?大晋军律,功绩是按斩首掳获算的,在这里看守,能有这些功绩吗?”

    刘裕淡然道:“这些是玄帅要考虑的事情,卑职不敢妄言,卑职只知道,作为军人,理应服从命令听指挥。前线慕容垂与刘鹰扬对峙,想必会断我军粮道,他的兵力有优势,很可能会派出偏师袭击这黎阳仓城,我等在这里,并非无所事事,而是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滕恬之睁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燕军敢来这里攻击?”

    刘裕点了点头:“两军对峙,以正合,以奇胜,若能断敌退路的同时,焚其粮草,自然是上上之策,正是因为这样,玄帅才把守卫黎阳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二位将军,这是对二位的器重和信任,怎么能说无所事事呢?!”

    张愿重重地一跺脚:“够了,刘裕,你什么也不知道。这河北之地,可不止秦燕两支逆贼,还有别的势力,如果我们能主动争取,那就会让我们平添十万大军,何必还要在这里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