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鹤婉拒了赶来的执镜使,半弯着腰,扶着冰凉的石壁,踏着静谧的月光,仿佛破损的木偶,因着无人修理,四肢上缠绕着的丝线乱糟糟地结在一块儿,阻拦着他那虚浮的步伐。

    江景昀隔着半敞的门缝目送着沈晴鹤远去的身影,眉心微蹙,指尖蓦地升腾起一束金光,一只模样酷似萝卜的鸟儿赫然出现在于掌心。

    金吾凤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晃了晃脑袋上那蔫了吧唧的羽毛,用哀怨的目光看着江景昀,若是不出意外下一句便会是“仙君好生无情,有事的时候才会想起人家。”

    江景昀指尖在金吾凤脑袋上轻轻一点,阻止了金吾凤那酝酿好的话语。

    金吾凤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江景昀,又看了看外头沈晴鹤离开的方向,不满地拍打着翅膀,屁股上的羽毛也跟着奓了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只刺猬。

    然而……就算成了“刺猬”也没能蹦出一个字音,因为它被丢出来了!

    金吾凤愤愤不平地看着那丰神俊逸却冷血无情的主人,学着鸭子嘎嘎嘎叫了三声后,这才认命地扑扇着翅膀追上沈晴鹤的步伐。

    谁能想到它金吾凤堂堂上古神兽,竟然沦落到送一个凡人回家!

    金吾凤满肚子的委屈不得诉,只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追寻着那抹被月光拉得修长的影子,越想越气,以至于连周边街道上如鬼魅般飞速穿梭的黑影都没发现。

    大牢内,江景昀冷眼扫视着洛微云,手中霜雪的银光宛若点燃的焰火,几欲在空中炸开,释放着属于自己的璀璨绚烂。

    二人表情如出一辙,谁也没有先开口,仿佛来自不同领域为了抢占地盘而对峙的猛兽。

    “景王这是何意?”洛微云率先开口打破平静,柳眉微挑,微眯起的眼尾染上几分讥诮,“王爷身为掌司,理应与嫌犯保持距离。王爷久留大牢,怕是不妥吧。若是安平王再来一次劫持,保不住的就不止是这牢门了,毕竟我也不是随。”

    江景昀厌恶地乜了眼洛微云,直接下了个泯音咒,把她那未说出口的话粗鲁地堵住。

    “今晚本王轮职。”江景昀冷冷道,“还不快滚。”

    洛微云被江景昀那倨傲的态度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白皙的脸颊骤然间升起两抹红晕,杏眸里积蓄着的寒冰早已被怒火消融得彻底,燎得眼眶一抹猩红,掌心不断跳跃着灵武的光芒。

    好不容易躺回了原先位置的谢谙因着疼痛而不断离体的神智与体力正慢慢陷入昏沉,本以为江景昀已经走了,都想着就这么直接晕过去最好,待会就算是洛微云打他都感觉不到痛。可谁知江景昀这一声从千尺寒潭里钻出的话语乘着微弱的烛火探入他的耳畔,惊得一个哆嗦。

    谢谙倏地睁开眼,隔着铁牢狭窄的缝隙看清了那挺如松柏的背影。他无奈地叹了一声,颤抖地伸出手,扶着身下的稻草,不断地吸气呼气,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心里暗骂着:妈的!洛微云这个母老虎,下手这么重!还是别祸害我家晴鹤了,哪天吵起架来怕不是得把他打得半死。

    谢谙刚迈开步子,忽觉腹部一阵痉挛,疼得他直弯下腰,踏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摇摇欲坠的身影恍如被萧瑟秋风特殊照顾的落叶,久久不见消停。

    明明只有四五步路的距离,可谢谙愣是走了大半天也没能走到头,汗流浃背,衣裳紧贴着脊背,勾勒着那弯曲的脊椎。

    他脚下酸软无力,步子迈大了些便几欲跪在地上。于是只能一点点跟毛毛虫似的往期挪动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江景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