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刀的两位好兄弟性格并不相似,却有个相同的爱好,逢人便恨不得将他的英雄事迹吹上个十遍八遍。世人都误解了宁一刀,而他却从来都不解释,也许只是懒得解释,也许是因为早就知晓解释无用。

    好兄弟们逢人便吹又有什么用呢,当年胡泽就这样将宁一刀的软肋递到了九蔻的手里,让她知晓了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坚不可摧,如今也不过是一个青楼花魁多听了个离奇的故事罢了。

    元若守在屋外,九蔻和黄造时单独进了屋子,三杯黄酒下肚,黄造时便握着九蔻的手,开始痛哭流涕地讲他与宁一刀的旧时故事,也不管九蔻愿不愿意听。

    当初凌云宗内乱,黄造时的父亲被人杀害,他四处求助,却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有人说,这件事是凌云宗的家事,他们不便插手。也有人对黄造时的遭遇表示同情,对杀害前任宗主的凌云宗大长老口头上大加指责,也尝试派人与大长老对话,却很快在长老的实权与强势下放弃。

    他那时候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想,也怪不得他们,他从前也没有为他们做过些什么,他们本没有帮扶他的义务。子侄也不过是一个虚无的称呼,谁愿意大费周章为了一个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呢?

    但宁一刀就是那个愿意大费周章的人,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黄造时的事情,为他寻找证据,以云崖宗少宗主的身份为他说服各宗门的人。

    阻挠的人很多,包括云崖宗前宗主,宁一刀的爷爷宁若华,但宁一刀始终没有放弃。最后,他们以大长老谋权篡位的证据逼他辞去了长老之位,自愿交出了宗门的势力。他手下的人重新拥戴黄造时为凌云宗宗主,作为交换,他们也会保全大长老的声名,将他谋权篡位的事实掩藏。

    一时兴起的善心固然难得,更为罕见珍贵的是为这份善心付出的艰辛和坚持。

    黄造时一边说,一边饮酒,脸哄的熏红:“我那时候问他,我们以前?”

    九蔻吃花生米听故事的动作一顿,没从黄造时迷离的眼神中看出试探:“现在大家都说宁一刀少侠是大义灭亲的大好人,想来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做是对的,才会帮你吧。”

    黄造时微愣,笑意从嘴角泛开,三分自嘲,三分缅怀:“差不多,这天底下真有这么蠢的人,只是因为觉得一件事是对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都要做下去。后来他还有些愧疚,迫于压力选择了妥协,没能将大长老的丑恶面目公之于众。”

    他一直在想,宁一刀为什么会这样良善,良善到甚至显得有些愚蠢,定然是因为他在宁若华的呵护下千娇百宠着长大才会如此。倘若他受些挫折……

    宁一刀顺风顺水的生活似乎就是从帮助黄造时开始结束的,他逐渐发现了宁若华不为人知的野心,发现自己和父母都只不过是宁若华的棋子。

    不出黄造时所料,至少那时,他以为是不出自己所料,宁一刀变坏了。他这样聪明,学坏也学的很快。他学会耍心机,也学会娴熟地拿人当棋子,还懂得借用与妖女的纠葛掩藏自己对宁若华的不满与试探。

    听到这儿,九蔻插话:“那看来外面传的生死与共的爱情都是骗人的,宁少侠根本不爱这个妖女,这个妖女,也就是后来的妖界族长应当也不爱宁少侠吧。”

    “妖兽,尤其是狐狸精,最为薄情寡义了。”九蔻说的真情实感,就差以头抢地表明心迹了。

    黄造时沉默了一会儿,闷头喝光了一杯酒:“我原本也以为他已经变聪明了,那个妖女坏的如此明显,脸上还有一道恐怖的伤疤,外表和内心一样阴暗,一无是处,他怎么可能真对她动心呢!”

    但宁一刀选择了救她,就像从前帮黄造时一样,即便与天下人为敌,也要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他说,傅清止并不是真正的坏人,她只是被白大人控制了。

    九蔻打断了黄造时的话:“这也不能说明宁少侠就对这妖女动了心啊,这只能说明宁少侠并没有变坏,他还是个好人。”自以为是的愚蠢的好人。

    黄造时目光定在九蔻的脸上,左歪着头看,右歪着头看,毫不掩饰地打量品鉴的目光:“他早做了与宁若华同归于尽的打算,当然,如果不是为了把那个妖女托付给我,他也不会提前与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