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安芷如抄袭案开庭的时间越来越近,宋延霆知道他们目前的处境依然相当不利,约见了几个知产领域的律师寻求帮助,但得到的意见都比较空泛,而夏时予则一直在思考宋延霆偶然间提到的那句话,总觉得能从中找到突破口。

    正如宋延霆所说,论设计水平,安芷如和高宣洋之间的差距一目了然,但总不能用这个原因去攻击后者,法庭只会承认客观证据。

    既然两幅作品已经构成实质性相似,其中必然有一方存在抄袭行为,知道内情的人再回头捋事实就觉得无比清晰,可对于不了解的人来说,谁抄谁还真不一定。

    开庭在即,现在的证据都偏向高宣洋,可越是在这种焦灼的时候,夏时予的头脑就越清晰。他相信,就算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两幅作品,只要经过了两个人的手,其中就会不可避免地带上个人风格。

    有些东西是没法抄的,那是作品的核心都一部分,只能从最微小的细节中被人察觉,它们会在产生纠纷的时候成为最有力的证据。

    就像他因为压抑的暗恋而画出的《响彻》,虽然后来被向真原模原样搬了过去成了对方的作品,可向真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会被分割成两个部分,以及为什么要加入一个表情沮丧的小人。

    他在画中藏着的是自己的心意,被分割的画面,代表着遇见向真之后他的世界所发生的天翻地覆的改变,而那个沮丧的小人正是他自己。

    无形的分割线对他来说就像分开红海的摩西一样震撼,向真不理解,只觉得画面里的色彩渐变很漂亮,并且为了体现自己的创意还画蛇添足地加入了几个有艺术感的英文字母来作为衔接,自以为这样会让这幅画看起来更和谐……

    只抄到表皮,所以寓意完全变了。如果他有机会进行说明,他相信当时的法官也会站在自己这一方。

    在安芷如的案件中,两幅涉案作品虽然在内容元素上找不出大的差异,但夏时予知道,一定会有能够看出创作者特质的东西在等待他发掘。

    发生过的事,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可以追溯的痕迹,问题是他要怎样把这些信息找出来。

    夏时予托腮望着窗外,被一片飘进教室的梧桐叶打断思绪。

    金黄色的叶片落在手边,边缘稍微有些卷曲,中部红褐色的斑点零星惹眼,像是被溅落的颜料染上去的。

    大自然鬼斧神工,把一切点缀都控制在恰到好处的程度。叶片上斑点的分布相当匀称,那些位置精确得简直像是有人拿着尺子按比例量出来的,毫厘不差。

    夏时予眉间猛地一跳,捻着梧桐叶梗反复转着看了几眼,一个猜想隐隐浮上心头。

    小班课只有十多个人,底下学生稍微有点大的动作都容易被注意到,夏时予的电脑就在包里,却不方便在课堂上掏出来,想印证自己的想法还要等到放学后才行。

    他踩着铃声走出教室,不假思索就往人群大流的反方向跑,看见宋延霆的车后像灵活的野兔一样蹿了上去。

    “我可能、知道,要怎么证明、安老师的原创性了。”夏时予因为跑动而大口喘着气,白净的脸颊透出健康的薄红,断断续续地对宋延霆说。

    他迅速关上车门,靠在座椅上,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腿间,开始调出一张张图片。

    宋延霆挑了挑眉,稍显冷峻的侧脸在转过来后蓦然变得柔和了许多,提醒道,“先把安全带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