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心不在焉,暗暗打量对方。酒过三巡,霍都王子站起身来,折扇一挥,露出扇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朗声说道:“我们师徒今日未接英雄帖,却来赴英雄大宴,老着脸皮做了不速之客,但想到得会群贤,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盛会难得,良时不再,天下英雄尽聚于此,依小王之见,须得推举一位群雄的盟主,领袖武林,以为天下豪杰之长,各位以为如何?”

    “矮狮”雷猛大声道:“这话不错。我们已推举了丐帮洪老帮主为群雄盟主,现下正在推举副盟主,阁下有何高见?”

    霍都冷笑道:“洪七公早就归位了。推一个鬼魂做盟主,你当我们都是死人么?”此言一出,群雄齐声大哗,丐帮帮众尤其愤怒异常,纷纷叫嚷。霍都道:“好罢,洪七公倘若未死,就请他出来见见。”

    语音未毕,霍都突觉口中忽然多了一物,舌头上觉得有些鲜味,又惊又恐,慌忙吐出,似是一块鸡骨。惊怒中四处查看,似乎又有一物向自己飞来,正要跃开,却已躲避不及。幸亏他师父金轮法王就坐在一旁,挥掌将来物击落在地,才免了再次受辱。

    厅中众人往地上一看,只见又是一块鸡骨,啃得干干净净,都是大为惊异。黄蓉见到此景,高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吗?”当年洪七公在宝应就是以此耍弄欧阳克。如今这手法可是更为熟练了。

    群雄都知道黄蓉的师父是洪七公,顿时轰然作响,纷纷叫道:“洪老前辈来了吗?”、“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又有丐帮中人大叫道:“洪老帮主好!”“拜见洪老帮主!”人还未现,便有如此声势,天下间能做到这点的,估计也只有洪七公了。

    方志兴见到霍都受辱,也想起了日间感应到的有人注视自己之事,心中微微一动,先天紫霞真气运起。耳目又灵敏许多。感应到右首门口一群人中似乎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感觉,大笑道:“洪老前辈既然来了。何必隐迹不出?当日您老人家说要和金轮国师较量一下,如今岂不正可得偿所愿!”说着伸手抓过一盘牛肉掷了过去,虽然势道猛烈,却仍稳稳成形。汁水也毫不溅出,功力控制之妙,当真罕有人及。

    金轮法王见到方志兴这一手,心中也是惊异。他当年为霍都治伤之时,听弟子描述过方志兴武艺,料想虽然厉害,比之自己却还差了很远,因此也并不放在眼里。没想到今日一见,竟似已大有长进。若是中原武林中有五六人达到这个地步,那他今日可当真危险了。看看方志兴在场中的座次,这个可能性似乎还并不小。不说其他人。那个高大健硕身穿半截袖道袍的道士,还有那个书生打扮的儒士,这两人神韵内敛,座次又都在方志兴之前,显然武功也不会弱了。想到此处,他不由暗暗后悔。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太过托大。

    不过金轮法王纵横北域数十年,心气自是极高。当日也不会就此离去。一来他觉得场中众人不见得还能找到武功如此高明之人,二来也觉得这些人比之自己都还颇有不如,若是他们真要倚多为胜,那自己败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他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顺着方志兴所抛盘子望去,想要看看众人公推的洪七公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方志兴一盘牛肉甩去,势头甚是猛烈,门口那些人都是丐帮低辈弟子,武功本就不高,哪里敢有人硬接。正惊惶间,突见一个老丐跃了出来,伸手一托,将这盘牛肉稳稳接了下来。这人佝偻着身子,花白的头发披散着盖住了面目,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不过这老丐露出这一手,众人自然知道他武功极高。旁边一个丐帮弟子靠前一看,大叫道:“参见洪老帮主!”说着已经拜倒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确认了这个老丐的身份,纷纷拜倒在地。洪七公辈分甚高,场中众人可以说是无出其右。呼啦啦一阵声响,大厅中除了金轮法王所带的蒙古一行人外,其余人竟然已全部拜倒在地,场面颇为壮观。

    洪七公见再也隐瞒不住身份,挺直腰板,身形竟似又长了几寸,然后伸手理了理头发,露出面目,大声道:“都起来吧!都起来吧!你们不嫌麻烦,老叫化还嫌折寿呢!”说着伸手一托,身边一圈人已经站了起来。其余人见此,也都站起身来。

    郭靖、黄蓉等人也是欢喜不已,起身之后,又急忙又上前迎见,洪七公见到方志兴,大笑道:“好小子,老叫化可是被你骗过了!”他不喜别人对自己拜来拜去,又不是特别喜欢热闹,只是听说丐帮帮主更替才过来瞧上一瞧,然后又在此吃了一顿。他没有现身之意,即使见到金轮法王到来也不在意,只因霍都言出不逊,才随手给了此人两根骨头,然后又要悄悄溜走,谁知却被方志兴一下感觉出来,被逼着现出身形。至于他言中所说的“骗过了”,却是因为方志兴那一下看似猛烈,其中却蕴含了数道柔劲,只要一碰到人或物,便会自己停了下来。洪七公消去盘子上的劲力,自然感受出来了,所以才说是被方志兴骗了,若非如此,说不定他已经溜出庄外了。

    方志兴哈哈一笑,说道:“一时情急,还请七公勿怪!今日下午丐帮大会我就感觉有熟人到来,没想到七公还真到了。”他在丐帮大会上听黄蓉说到“打蛇棒法”时感到有人注视自己,当时就有所猜测,如今终于能够肯定是洪七公了。

    “师父,原来您老人家早就来啦!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呢!”黄蓉闻言嗔怪道。她和郭靖已经有十多年未见洪七公了。心中也颇是想念。而且今日丐帮帮主交替若有洪七公参与,那可更能增色不少,鲁有脚的位子也能更是稳当。

    洪七公打个哈哈。揭过此事。和众人一起走上前来,声势颇为浩大。

    霍都自小锦衣玉食,何曾吃过他人剩饭,更别说那骨头上还有洪七公的口水了。他漱了几遍口,仍是觉得腹中欲呕,心中当真是怒火蓬发。眼见洪七公一路走来似乎全无武功,只道自己不小心中了对方戏法。怒喝道:“老叫化子……”话音未落,口中又多了一物。正是一块牛肉,从洪七公手中托着的盘里飞来,正好堵住了他嘴。

    中原群雄见此情景,纷纷大声叫好。金轮法王心中也是骇然。他在对面虽然眼睛半开半闭,却也清楚觑到洪七公并没用手,只是将一盘牛肉托在胸前,那盘中一块牛肉便犹如活了一般,突然跳将起来飞入霍都口中。他眼力高明,自然知道洪七公是以手掌局部运力,推动盘中的某一块牛肉激跳而出。常人隔着盘子用力击敲,原可震得牛肉跳起,但定是众肉齐飞。汁水淋漓,要牛肉分别一块块跃出却万万不能,洪七公如此掌力。实已到了所施无不自如的境地,法王自忖无法做到这点,顿起敬畏之心,丝毫不因对方年老而有一丝轻视。

    郭靖、黄蓉在旁边见到此景,心中大是惊叹,他们本来还担心洪七公年老体衰不能出手。如今看来,显然是自己多虑了。两人都知道洪七公练的是刚猛劲力。以往也难以控制的如此精细,如今能如此随意施为,显然是领悟了至柔之劲,这才能将掌力控制的妙到毫巅。郭靖也是前不久才领悟到这个境界,自然更明白这一点的妙用,心中也更高兴。洪七公一来,场面上可谓是十拿九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