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不能白死,无辜也不能白死,人家只是想活而已,你说你很高贵,就可以不许人家活,那我现在把你踩在脚下,是不是也可以请你去死啊?还问什么为什么?”

    虬髯大哥哈哈惨笑道:“老子没有给人抵命,难道竟然要给畜生抵命不成?难道阁下就是那大雪山里吃斋念佛的活菩萨?难道阁下就没吃过牛羊肉?弱肉强食,哪有无不无辜的说法?”

    刘劫一脚踏下,自称江湖豪杰的汉子腿骨尽碎,倒也够硬气,吭也不吭一声。

    “我杀生只有两个原因,一为果腹,二是杀敌。尔等杀戮是为了什么?不杀那些羚羊,你们会活不下去吗?会吗?会吗?”刘劫说一句会吗,落足踏碎一块骨头,大汉依旧不吭一声,很奇怪到这个关头,原先对死亡的一点恐惧反而随着身体残碎一点点消散了,心里只想着在杭州念书的儿子,以后都要靠他自己了。

    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这一夜,刘劫化身修罗纵横在冰川山脉地层,如冥神行走人间,收割着生命,巨大岩层冰层组成的迷宫根本不足以护佑那些盗猎分子,刘劫身形一动就是破冰穿石,脚步一移就是缩地成寸,神念之下,百鬼亦无所遁形。

    山外,风雪依旧下着。

    ……

    风雪无情,风雪夜更无情,但黎明终会来临。

    雪停风静,大日东升,红日从荒原的地平线慢吞吞地挤出来,柔和地唤醒抚顺可可西里的生灵,清晨的荒野是美的,风雪后的清晨更是美的,只是没有多少人能欣赏到,即便有人,多半也没什么兴致欣赏。

    荒野上驰过一队五辆车,领头是一辆迷彩车身的国产枭龙,后面跟着四辆五菱宏光,车头飘扬着五星红旗,在高速运行带动的风中披荆斩棘,可惜车上的人却无心欣赏驰骋荒原的快意美景。

    “老肖,你的推测可不可靠啊?别到时扑了个空。”领头的枭龙副驾驶座上,一名身穿迷彩军服的板寸头汉子问道,眉眼有一股军人特有的剽悍精练。

    正在开车的是一名虬髯大汉,胡子乌渣渣的似一通乱毛,生得豹头环眼,乍一看好似猛张飞降世,要说一种相百种人,同样是大胡子,乍一看很像但细细品味给人的感觉也是各异的,张飞和李逵,放一块就像老虎和黑熊的区别那么大,那盗猎小队领头的虬髯大哥也就算个有点骨气的绿林响马,眼前这位领着一队车同样二十几号人枪,才真有那么几分沙场宿将的派头,那杀气中透着正气,凶莽却给人一种值得依靠的特殊气质,其实比一些经不起大风大浪的小鲜肉更有魅力,英不英雄先别管,勉强当得起一句浊世伟丈夫的评语。

    “不会有错的,这些年国家打压偷猎盗墓力度加大,那些盗猎分子被咱巡山队的同志逼得冬天不敢进来,只敢在这个时节进可可西里猎羚羊,藏羚羊刚刚产崽仔,要成群迁徙到可可西里湖那一片草场休养。我们的队员在阿剌子山坡那边看到了车辙和废弃的五菱面包车,那车并没有遭受太大的磨损。这些都是盗猎分子的重要痕迹,只有他们会这么偷偷摸摸的跑进来,把车就这么废弃在荒野里,是为了减小目标,他们对荒野的熟悉不比我们低,可是夜晚的荒原只有神仙妖怪敢在外边待,他们为了赶路,带的东西不会多,唯一的过夜点就是马栏子山。”肖姓虬髯大汉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越发像是庙宇里的金刚走了出来。

    “那我们为啥还要在马栏子山到可可西里湖的半道上趴一天?为啥不直接去马栏子山那里堵他们?”坐在越野车后座的一名巡山队员问道,他们昨天接到可可西里科考站的报告,抄起家伙就要出发,这位肖队长制止了他们,和他们的头一合计,拍板要来打个伏击,可是在荒原里的一座矮土山制高点上窝了两天一夜,愣是除了路过几只牦牛野狼什么都没有,若不是他们的头打包票力保这位科考站的肖队长没问题,说不定都当成盗猎分子的内应扣起来了,这时候肖队长又一拍脑袋道坏了,于是他们急匆匆地往回奔,这一来一回朝令夕改,由不得队员们军心不动摇。

    “小马,你来的时间不长,对马栏子山情况不太了解,那一块是巴颜喀拉山冰川的支脉马兰冰川延伸到可可西里荒原的桥头堡,冰川侵蚀山脉岩层形成了比传统山地冰川还要复杂百倍的地形,上有冰蚀洞下有水溶洞,在盗猎的圈子里被称为“帕克斯里拉”,意思是荒原里的绿洲,历来就是盗猎分子天然庇护所,一旦他们钻进去跟咱们打游击,那事情就麻烦了,从前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牺牲了好几个巡山队的同志,所以咱们是巴不得他们出来冒头,不能主动去打草惊蛇。”板寸头汉子,也就是这支巡山队的头带着火气解释道,同时也是回护他,跟肖队长解释这小愣头青是新兵,他可是知道这位老友脾气有多火爆,火爆起来又有多火的,自己一个正儿八经当过兵的都不敢跟他顶。

    “马栏子山虽然是天然庇护所,但是毕竟没啥食物来源,所以盗猎分子通常只会小小休整一下,不会多待。在那里呆了两天,这绝对不正常,要不是内讧还是怎么地,反正那帮瘪犊子是出事了。”肖队长听着老友的话,把刚到嘴边的祖安语咽了回去,解释了一下他们从伏击队变救助队的原因。

    说着话车队已经到了马栏子山,因为冰川地危险重重,即便是越野车也不能进入,所以一排五辆车子在山口处停稳了,下来二十来号人,多是穿着军大衣荷枪实弹的巡山队员,也有几个枪法好的科考队员,这种社会与荒野交错的地带,常驻科考站的考察队员其实也经常客串巡山队的角色,人手都有一手不俗的枪法,像毛菁沁所在的那种国家特派科考队则是分工明确,才会有张教授这样的文职人员,但即使是文职人员,也不是枪都没摸过的文弱书生,科考不易,与天地斗,还要与人斗。

    二十多人蹬着冰靴,手里拿着微-冲卡宾枪等各式武器,小心搜索着,虽然几乎肯定对方出了事,但是安全起见,队员们依旧三四五人结群,老人带新人,不给落单的机会,不多时,一名队员通过无线电汇报,前面的雪地里有情况。

    众人来到一座避风的山口雪地上,几具被新雪覆盖的残骸被挖出来平铺在雪地上,之所以说是残骸而不是尸体,是因为这几坨虽然还看得见人模样,但是就如同是被人拍扁了的蚊子,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