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日光从天际射下,透过枝叶的间隙被切割成一道道光柱,又在陈旧的门板上留下一片片明亮的光斑,进出的人带动着周围的气流,光芒中细小尘埃就随之剧烈跳动。

    夏日的气温在这小小的店铺里热得不太明显,甚至偶尔还会有一股凉气袭扰,只因为这是一家冷饮店。

    排了一会儿队的瓶儿终于拿到了属于她的饮品,结了账便欢喜地走出房门。她在人流中灵活而快速地走动,像一只在地上啄食的麻雀,最后悠地停下往街道对面看去。

    目光穿过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接着眉头皱了起来,似一个包子般。

    街道对面,自己的姑爷正和几个男子攀谈着,那几个人她当然也认得。其中两个是萧家二房的嫡子和庶子,另外一人是王家的公子-王文灏,他身后那人是他的一个小厮。

    建康周边多山多水,最适草药生长。王家祖上本是一介农夫,不过却时常进山采药卖与郎中。久而久之,也采到了不少价值不菲的药草,渐渐地便发了家,之后买了几块地种植草药,又从山民那里收购,贩卖至各地,几十年的经营下来,成了一方大户。

    王家与萧家确实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王家也让人上门为他们的公子提过亲,不论是嫁娶还是入赘,但都被萧媃娘谢绝了。

    这王文灏就是其中之一。

    萧媃娘想要担起大房的生意,而萧老太爷也有意将她作为接班人培养,所以她便不可能外嫁,至于择婿入赘,自然是选个性格老实,没有脾气,背景简单的人,一来方便掌控;二来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王文灏这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外没别的本事,茶肆的生意也是家里特意交给他的,免得他整天游手好闲。

    所以在萧媃娘的眼里,入赘他也排不上号的。虽然如此,但两家间的生意终归是有的,即使是二房账下的小生意,却也是萧家利益的一部分,若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把两家的关系闹僵了,那就万万不该了。

    小丫鬟看着那几人面带笑容,亲切交谈的样子,不禁想起之前自家姑娘给她说的话。

    “相公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那一天早上,旭日东升,为宁静的院落罩上一层金辉。萧媃娘正坐在梳妆台前,让身后的瓶儿为她梳头。梳子划过乌黑的长发,发出丝丝细细的摩擦声,房间里更显得静谧。

    萧媃娘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似乎养神,又好像在思索,过得一阵,忽然她开口如此问道。

    “嗯,”瓶儿手中的活计不停,想了一会儿,“姑爷这几天和以前差不多,都是锻炼、看书写字,还有就是上街四处逛逛。”

    “哦。”

    “不过,姑爷最近常常在河边和一个老爷爷下棋呢。”

    “下棋?”

    “是呢,是围棋,婢子看不懂这个,”她皱皱眉,接着又有些开心道:“不过好像他下不赢姑爷呢,而且他们也经常说些什么‘明德’、‘仁义’的话,那老爷爷好像很有学问呢。”

    萧媃娘听到这些,不以为意,瓶儿仅仅只是会识字,读的懂一些简单句子而已,对于儒家经典这些当然是一窍不通。别人说几句看似高深,她又听不懂的话,自然就会觉得对方大有学问。若是对方真正学识渊博,又怎会有闲暇跑去和人下棋,那些读书人一旦金榜题名,便会步入仕途,经世济民。虽然也不乏名流隐士,但这样的人满腹经纶,性格孤傲,怎么能和赵兴这样的有脚书厨谈得拢呢?该是一个无法及第的读书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