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熙暗说一句“可惜”,按耐不住愤怒,张大眼睛朝着茶盏摔地的方向看去,只见孙之焕弯下腰,拾起摔碎的茶盏,一脸歉意地说:“抱歉,一时手滑,搅了大家的雅兴。”

    达明紧紧盯住公鸭嗓子难看的老鼠脸,强自抑遏住心中滚滚不绝的报复之心,他知道在这个场合下,自己一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这种场合下,一定会引起孙之焕的怀疑。因为从孙之焕有意打碎茶盏惊醒自己的做法来看,孙之焕一定是个善于控制人的心理的高手。不过,刘世熙算计自己的做法实在令他难以理解。不就是一个玩笑般的斗茶吗,值得他这么不择手段吗?就算他拿到了第一,又能怎么样呢?胜了,不长一两肉;败了,不掉一两肉。何必为了轻如鸿毛的胜负,去大动干戈呢。想到这里,达明摇着头暗自说:“看不懂啊看不懂,不过,刘世熙,爷与你的梁子算是结上了。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时机成熟,爷再跟你慢慢算。”

    达明冷冷地说:“听尊驾之言,张某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之狂徒。然我却记不得,曾何时何地向何人自诩百晓生?尊驾若无有证据,乃是诽谤。倘若你是向我诚心请教,那张某作为先学达者,对你这个无知后辈,可勉为其难指点一二。如若你是故意挑衅,妄图看张某笑话,对不起,我毫无陪你做游戏之兴趣。奉劝你一句忠言,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老王八蛋,你竟敢对老子如此无礼。若非孙之焕可怜你,你这个四处流浪的山野匹夫,还只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猴子穿上绯袍,你还真把自己当人啊!”公鸭嗓本来就因役神法术功亏一篑而恼怒,听见达明的冷嘲热讽后,情绪立刻失去控制,气急败坏地咆哮着,爆着粗口。

    达明的脸色登时寒若冰霜,冲上去就给了公鸭嗓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啊……”嚣张不已的公鸭嗓捂着脸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尖嘴猴腮的左脸像刚刚发起来的面包,红彤彤的。

    刘世熙腾地站起身,说:“张先生,你为何打人?”

    “他口臭,该打。”达明淡淡地说。

    “你……”刘世熙不由地气结不能言,转过头说:“王爷千岁,你看……”

    “打得好,谁让他出口不逊。来人,将此人乱棍打出。”永寿郡王淡然置之,慢悠悠啜了一口茶,说:“孙之焕,要是有人继续无礼闹事,一律打出。”

    达明这一记惊世骇俗的巴掌,永寿郡王的偏袒,惊得满堂之人骇然变色,噤口卷舌,悄然而立。

    达明扫视了一眼四周,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淡然说:“点水和击拂不当,乃会出现静面点、云脚散、一发点三种情况,而非二种。所谓静面点,乃是击拂手重筅轻,茶汤中没有出现粟纹、蟹眼形状的汤花。所谓云脚散,为击拂无力,茶不能立即生发,沸水和茶膏尚未融合,又再添沸水,这样,茶的色泽还未完全焕发出来,茶末的英华便层层散开,茶就无法及时泡开。所谓一发点,是边注水边击拂,操持过重,无轻重缓急之别,不懂得指绕腕转地使用茶筅,以致尚未形成粥面而茶力已尽,虽在击拂时也有汤花,但注水击拂一停,汤花立消,水痕即现。”

    “既然如此,那该如何点水和击拂呢?”终于又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古人点茶手法有许多,但最著名者乃是七汤点茶法。在调膏后为第一汤,击拂后便会产生沫饽。”达明屏住呼吸,郑重地说道。只见茶盏中的沫饽就像发酵的酵母在面上慢慢发起一样,汤花或如稀疏的星星,或如皓洁的圆月,光彩灿烂地从茶面上生发出来。

    随着泡沫的产生,达明一脸紧张地说:“下一步乃第二汤,从茶面上注水,不能让沸水直冲茶末。如欲使沸水注入之力势不太猛,须用筅先搅动茶膏,再渐渐加力击拂。击拂后将产生汤花。”

    姑娘们先不间断地沿茶面四周如细线一样注汤一圈,然后急速注水急速提瓶,而茶面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持筅断续击拂,或击茶汤,或拂汤花,茶面汤花渐渐焕发出色泽,茶面上泛起错落有致的晶莹似珠玑的汤花。

    达明稍加放松地说:“现在是第三汤,注水要多,击拂必须轻而均匀。”姑娘们茶筅击拂的动作舒缓起来,围绕着盏心,顺着同一个圆环回旋反复击拂,直到盏里的茶汤里外透明,粟纹蟹眼似的汤花泛起凝结,错落地生起,这时茶的色泽已十得六七了。

    达明舒了一口气,轻松地介绍说:“第四汤,注水要少。”随着注汤量的减少,茶筅转动的幅度变得大而慢,茶面上的汤花如云雾一般渐次升起。

    达明看着芊芊玉指轻盈均匀地击拂茶筅,笑着说:“纤纤出素手,落落解语花。香茶、美人、玉手、雪花相映照,恍若置身于琼楼玉宇,瑶池仙境,不知诸位是否有同感?现为第五汤,注水可以稍微不受约束,搅动筅要稍快、均匀、透彻,如茶还没有完全生发,就用力击拂使之生发出来;如果已生发,就用筅轻轻拂动使茶面收敛凝聚。”姑娘们有的稍稍加多了注汤量,有的却没有加汤,此时姑娘们将汤点于汤花凝聚之处,舒缓而轻柔地运筅,茶面汤花均匀布满了整个盏面。

    达明面露兴奋之色,声朗如涛,急促地说:“诸位请看,五汤之后,茶面已凝如冰雪,茶色尽显。第六、七汤是否注汤,必须分辨茶的轻重清浊,观察茶汤稀稠是否适中,好了即可停止。”这时,姑娘们先是对茶面上汤花泛起高于它处者,用茶筅轻轻拂平,然后停止了击拂。因茶筅在盏中一直旋转用力,故茶汤在盏中旋转并形成一种向上的离心力,使汤花面如乳雾汹涌般高出盏面,而四周的汤花却不因茶汤旋转而旋转,紧贴在盏沿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