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在斗茶中的表现让孙之焕十分满意,当天下午便奖励给达明一两银子,当即让葛秋声安排达明做一些行会的文案工作,说白一点,就是做王琮的助手。

    对孙之焕的安排,王琮格外高兴,终于有了自己可以使唤的人了。没等达明说什么,便把一大堆卷宗往达明面前一放,转身就跑出去找人喝酒去了。

    达明打开卷宗仔细起来,大多数文书是从京城来的邸报,也就是抄发皇帝谕旨、臣僚奏议、官员人事变动和有关政治情报的抄本。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号称最早的报纸,尽管是人工手抄,其信息量在这个资讯不发达的年代,还算是不错的。所以,他像块海绵一样,如饥似渴地起来,这对刚来这异界的达明来说,的却是个大好机会。他全部看完后,掩卷长思,他从邸报中再一次证实了这个国家与明朝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是异界明朝。

    达明从中挑出了一份看起来与茶叶行会有关的邸报,上面有户部郎中张一杭关于陕西茶马互市的奏疏。张郎中在奏疏中说:“法久弊生,私茶盛行,以致官茶阻滞,易马甚难。关隘上头目军士、多不用心守把巡捕、往往透漏叚疋私茶出境”,请求朝廷派遣巡茶御史前往陕西严查云云。他想,孙之焕对这份邸报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孙之焕平常一般都在广昌号茶庄,除非有事,才会到湖广会馆去。斗茶结束后,他就回到了广昌号。

    广昌号茶庄坐落在距离湖广会馆不远的五味什字。这里自大元起,便是药店密集的区域,人们称之为药市街。后来人们以中药之甘、辛、酸、苦、咸五味又改称五味什字。围绕着五味什子,路北有中州会馆、安徽会馆,路南有江苏会馆、山东会馆。

    果然不出达明所料,当孙之焕看见这份邸报时,顿时失去了平常温文尔雅的风度,像一头暴躁的公牛,勃然大怒地拍着桌案,大声咆哮着说:“这该死的王琮,这么重要的邸报已经到了几天了,他竟然没有在最早时刻送到我的案头,实在是太可恶了。张先生,这件事你干的不错,烦劳你到隔壁房内把葛执事唤来。”

    在隔壁的葛秋声早就听见了孙之焕的怒吼,没等达明过去,就已经闻声赶来过来。

    看见葛秋声推门进来,孙之焕指着达明说:“葛执事,你来的正好。从今日起,行会的文案工作全部交由张先生负责。”

    葛秋声不由地一怔,随即说道:“会首,那王先生呢?”

    孙之焕不耐烦地大手一挥,身体稍微向前倾着说:“王琮啊,就让他去喝酒吧,行会还养得起他,总归有一天,我们到酒坛子里去捞他的尸体。”

    “会首,恕我冒昧地问一句,王先生究竟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愤怒?”葛秋声想把事情弄清楚一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暴跳过后的孙之焕很快回复了之前冷静的状态,拿着邸报低声和葛秋声说了起来。

    一时间不知该走还是继续呆在这里的达明,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孙之焕的这间套房。

    外间是书房兼起居室,布置得像是一个陈列室,一张深红色大漆橡木长桌上,紫檀木笔架上悬挂着数管湖州笔匠施文用所制的湖笔,一方冰纹冻雕冬瓜蟋蟀图端砚放在豆瓣楠砚匣内,一块徽州制墨大师方正所制、上面有“极品青烟”四字的漱金云纹牛舌墨搁在砚台上,一叠高丽国产的“高丽贡笺”纸,还有就是诸如花梨木文具匣、珊瑚笔格、宣窑石榴水注掺金铜笔洗、红绿玛瑙镇纸等等文房清玩。

    沿着西墙的一溜五个橡木大柜,其中两侧各有一个四角见方、没有侧脚、门与柜体以合页结合的方角柜,中间三个是架格在上、柜子在下的亮格柜。亮格柜透空明亮的上格摆放着一函函书籍。其中四个柜子没有上锁,惟有正中的一个亮格柜下面的暗格柜门上用一把鱼形铜锁给锁住了。

    外间和里间用博古架隔断,架上摆放着全都是茶具。瓷有建窑的黑瓷、定窑的白瓷、景德镇窑的回青、柴窑的青瓷、阳羡的紫砂等等,器有盏、杯、壶、瓯、瓶、洗等等,像是一个微型茶具博物馆。

    正当达明东张西望时,孙之焕抬起头问道:“张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老朽没有事,只想问问东翁还有什么事情要交给我办。”

    “你今天这事情办得好,今后有事,无论大小,只要是与本行会有关,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