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敲了敲桌子“你们不要打断他,让他继续说,裴将军,其他路呢?”

    裴成义道“关西绥靖区所在的左翼军情况尚可,只有阿尔泰山北麓地区积雪较厚,且未来一段时间还有可能下雪,但关西兵马本不多,却不缺少骆驼,只需驮运粮食即可,沿途经过山脉众多,不缺薪柴,从哈密出发,深入瀚海,也不算困难。

    而中路军与西路一样,天时难得,燕北绥靖区境内今年落雪不多,积雪不足一尺,一直延伸到瀚海深处,而瀚海东端因为大兴安岭的割裂,纵然北风吹雪,山谷沟壑也多有积雪之地,因为中路军进发也不会缺水。

    但对东路军和右翼军来说却有些困难,大兴安岭西面积雪极厚,四月之前难以行车,齐齐哈尔绥靖区境内积雪也有两尺厚,且二月也会落雪,不利于大军行进,右翼军沿黑龙江上行,若以冰排冰橇作为运输主力,倒也不难,但路线固定,容易被切断后勤。但好消息是,漠北今年同样落雪较多,积雪厚了,更难迁徙。”

    “直接说如何修改计划即可,西路军你力主立刻派遣前锋北上,那其他路呢?”李明勋再问。

    “卑职认为,右翼军和东路军可酌情于三月中旬后进军,若积雪太厚,可派轻兵西进越过大兴安岭,只要骡马骆驼驮运补给,大军和补给四月之后递次进军。中路军和西路军主力可于一月底二月初进军,边墙之后三月底才会冰雪消融,一切顺利的话,大军不仅可以度过瀚海,还可以有一个月以上的车载运输时间,若进军的晚了,冰雪消融,春季泥泞,怕是补给不易,至于左翼军,即可出发也好,视时而动也罢,倒也不影响大局。”裴成义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李明勋就着地图,按照裴成义所说的在地图上勾勒进军计划,他认为裴成义的判断还算是合理的,虽说冬季进军并不能尽善尽美,但说到底对帝国一方是有利的,冬季作战困难,人尽皆知,但无论是被服、粮食、马匹都是可以用实力解决的。

    每一位拥有两套棉衣和睡袋、棉被的帝人肯定可以比只拥有羊皮袄子毡布的漠北士兵更适合严寒。食用精饲料的战马也肯定比漠北那些因为冬季草料减少而掉膘的蒙古马更有体力,前沿的粮仓里有几百万石的军粮,而京城、天津和沈阳还有上千万石,只要不惜成本,这些粮食都可以运抵战场,这些就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而严寒酷烈的冬季对双方都是公平的,右翼军和东路军难以立刻越过大兴安岭,但清廷屯驻在呼伦贝尔一带的精锐也要在冰雪之中挣扎,更北方的俄罗斯也难以在这个时间动兵支援,冬季限制了帝国三分之一的力量,却对清军的限制更大,更让其失去了唯一的外部支援。

    沉默了一会,李明勋坐了回去,说道“朕没有问题了,你们呢?”

    太子问出了刚才被皇帝阻止的问题“裴将军,按照你刚刚修订的计划,西路军的前锋将会是第一批抵达漠北的,而第二批的中路军和西路军主力则会晚到二十天甚至一个半月,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你是担心西路军前锋的安全,还是其他什么?”李明勋反问道。

    李君华有些词穷,对于军事指挥和军队作战,他依旧是一窍不通,觉得孤军深入很危险,会处于四面包围之地,担心这支前锋会遭遇不测,但这支前锋数量超过一万五,回想皇帝建军之后,帝国陆军与满清等强敌大战无数场,这样规模的军队似乎从未失败过,更没有一支这样规模的军队被敌人全歼过,他不想在作战处这种将星云集的地方贸然质疑帝队的战斗力,于是他选择了藏匿这个担心,而是说道“父皇,儿臣是担心前锋一至,清廷肝胆俱裂,立刻遁逃,打草惊蛇,最终我军北伐,得地而失民。”

    裴成义笑了笑,说道“不会的,太子殿下,因为山脉和气候原因,漠北的落雪比瀚海要多很多,一般来说,这个时节,各部落都在背风的冬季牧场越冬,因为山脉挡住了吹来的雪,地面上的落雪会比较薄,牛羊马匹都可以拱开积雪吃到雪下面的枯草,得以渡过寒冬,可一旦出了冬季牧场,到处都是两尺厚的雪,几可齐膝,一只羊扔进去都未必能探出脑袋,就算是牛马,在这样的积雪厚度下采食也极为困难,无草可食,如何遁逃?”

    “裴将军,你未去过漠北,若今年漠北落雪较少呢,若漠北之民可以从一个冬季牧场迁移到下一个冬季牧场呢,或者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办法,那如何是好。就算没有这些,若伪清用兵卒强行迁移牧民呢?”李君华不依不饶的问道。

    裴成义看了看周围,发现作战处云集的将领大臣都是皇帝的近臣,理藩院的藩臣一个没来,这里面或许唯一不是国族的也就是李德灿了。眼瞧如此,裴成义索性说道“太子殿下,恕卑职直言,如果您担心的事情发生,那再好不过了。”

    “什么?”李君华不解,顿时满脸通红“你知道那样会死多少人吗?”

    裴成义说道“殿下,其实北伐之关键根本不在于把军队送到漠北控制这片草原,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简单了,我们所筹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清廷裹挟的满蒙部落从其手中抢回来!可殿下是否考虑过为什么要抢回来?难道是因为陛下是万民之主,漠北牧民也是陛下赤子么?”

    李君华一时语塞,其实帝国一直也这么对外宣传,毕竟皇帝不仅是帝国的皇帝,也是草原民族的天可汗,漠北之民亦是朕之赤子,这话皇帝也不止一次的说过,但是太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在皇帝身边多年,已经明白,政治这种东西向来是能说的不能做,能做的不能说。如此来判断,那些政治宣言倒也不那么可信了。

    “至少不能让清廷带走太多的部落,不然其迁移到中亚或者阿尔泰山一带,依然是帝国西北威胁。”太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