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京,行宫。

    朱由榔靠在锦榻上打了一会盹儿,黄缎薄被盖在身上,一个小太监在一边用拂尘轻扑着,春日的里滇京天气转暖,已经有了蚊蝇了,在皇帝睡的床榻旁则是一排排的书籍,有些放在桌子上,有些码在柜子里,有些索性就叠在青砖地面上,摞的高高的。

    微风吹进房间,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没有叠放好,地上的一摞书籍倒下,又砸到了其他的,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朱由榔睁开眼睛,嘟囔了几句,蹲在地上挨个捡起码放整齐,而一旁的太监无人相助。

    这是朱由榔现在唯一的爱好,编书,已经成了吉祥物的皇帝被禁锢在昆明城中,无所事事,沉迷后宫还要为人所骂,朱由榔索性整理天下读书,增修永乐大典,这注定是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朱由榔却好像不在意,如一只鸵鸟钻进故纸堆里,沉浸其中,忘却一切烦恼,有时候连后宫都是不去了。

    好不容易收拾妥帖,朱由榔起身,动了动僵直的身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侧耳细听,忽然脸色一寒,说道:“若再是太子惹祸,谁也求情不得了。”

    说着,朱由榔打开房门,却是看到首辅马吉翔身披甲胄,腰悬长剑,身后跟着数十晋藩精兵已经冲了进来,将宫女和太监推搡到一旁,又分了几波人去‘捉’太后、皇后、太子和诸皇子。

    咣当,朱由榔手中的一本书落在地上,溅落了无数的灰尘,他扶助门框也是没有倒下,看清了马吉翔,问道:“已经到了弑君篡位的时候了吗?”

    说罢,朱由榔昂首而立,直面马吉翔,马吉翔却是没有凶恶的模样,他走过来,跪在地上,说道:“皇上,大事不妙,逆贼打到城下了。”

    “是何人逆天而行,晋藩李贼还是蜀藩刘逆?”朱由榔问道,但转念一想,马吉翔与这二人交情匪浅,若是这二人造反,那肯定是要相助的,他不由问道:“莫不是莫非清虏打来了。”

    马吉翔一把抓住皇帝,说道:“皇上,是冯双礼这逆贼造反,率兵进犯滇京了,请天子速速移驾。”

    说着,士兵已经抬来乘舆,朱由榔被马吉翔拉扯上去,士兵飞奔,朱由榔看着被抛在身后的殿宇,不舍的喊道:“朕的书,朕的书呀。”

    行在里到处都是四处逃窜的宫女太监,满地狼藉,朱由榔眼瞧着宫女太监为一点银器互殴,面对疾驰而过的皇驾也是不闻不问,不仅感慨大明国破,山河碎裂。

    滇京之外,冯双礼的军队已经炸开了南门,冯双礼亲自率人冲进城中,守城的军队除了少量晋藩兵便是沐天波的军队,晋藩兵少数前往皇宫护驾,其余护持晋王、蜀王家眷逃离,只有沐天波在组织抵抗,但他只有两千兵,很快就是被冲散了,冯双礼直扑行宫而去,其麾下士兵散开来,冯双礼早已传令,抓住皇帝者赏银三千,太子赏两千,皇后、太后和诸皇子各赏一千两。

    饶是马吉翔命人换了皇帝的龙袍,扰乱贼军抓捕,仍是无用,其麾下兵卒不过两百,护持着皇室一家三十余口,左冲右突,却是冲不出去,一直到冯双礼带领千余亲兵赶来,把皇帝围在了假山之侧。

    朱由榔拔出马吉翔佩剑,直面逆贼,说道:“天命不许,朕唯有与逆贼一战了。”

    数百士卒围着朱由榔,冯双礼打马而来,下马之后,对着距离皇帝最近的几个军官就是一阵马鞭抽打,喝骂道:“尔等腌臜之人,竟敢提刀面对天子,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一众军卒下跪,冯双礼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下官冯双礼,特来勤王!”

    “勤勤王?”朱由榔大为不解。

    冯双礼轻咳一声,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启禀皇帝,晋藩、蜀藩大不敬,挟持天子,隔绝中外,乃窃国之奸贼也,臣在滇南,早已心中不忍,今两藩兵马直扑贵州,臣特引兵勤王,纾天子之难呀。”

    朱由榔方才的一股热血却是休止了,他放下宝剑,看向马吉翔,马吉翔也是犹豫,见皇帝如此看自己,一咬牙说道:“今天下大势,非天子所能控制,晋王、蜀王在内,外有盟国相助,才有我大明偏安西南,国公虽有忠心,可有执掌乾坤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