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有一封家书。”幕吏将一封书信送到张存仁的面前,不得已,他放下手中的塘报,一遍拆信一边问道:“谁送来的?”

    “一个陌生的小厮,不似您府上的,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哦,对了,他说他叫高程。”幕吏老实说道。

    已经拆了一半的张存仁听到高程这个名字,停了下来,张存仁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激动,但转而又笑了:“是亲家的奴才,让他进来吧。”

    幕吏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说道:“那高程送了信便是回您住处等赏了。”

    “哦?”张存仁更是感觉不对,问了问幕吏那高程的模样,却是与真正的高程大相径庭,他已然明白,要么是高程已经联络上了东番,东番使了人送信,要么便是高程被人发现了,这封信是个圈套。

    张存仁说道:“那高程也有多年没见了,竟然变了模样,奇了怪了。”

    说着,他拆看了信件,当着幕吏的面,信的内容很简单,便是让张存仁砍了顺治的人头换与满达海同等的待遇,唯一令人信服的是边角盖的那印鉴,倒是做不得假,张存仁相信,高程已经联络上了东番,这不是个套。

    “哎呀,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张存仁拍了拍脑袋,收好信件,站起身来,对几个幕僚说道:“诸位先生,家中出了些事情,老夫辗转难为,记挂的很,先回去细问,告辞。”

    扔下一句话,张存仁便是走了,他走在熟悉的走廊里,却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脸色也是逐渐泛红,出了衙门,坐上小轿,回了住所,果然没有什么高程来,他到了自己的书房,再也忍受不住,一脚踹翻了一旁的书案,破口大骂:“东番岛夷,如此轻慢于我,真是该死,该死!”

    张存仁感受到的只有轻蔑,满达海那待遇虽然开创了合众国与满清战争的先河,但着实不高,且不说并不独立的旗权和军权,就连封赏都是不高,只有一千五百户,也就相当于五个牛录,一甲喇的人。就这等封赏,还要自己杀顺治的脑袋去换!

    这还不算,这封信里根本没有谈及计划和配合的问题,甚至连保证都没有,就是让自己提了皇帝的脑袋去换,至于这个过程中能不能保住性命,东番是根本不管,好像顺治皇帝的脑袋是水果摊上的西瓜一样,伸手就能提起来。

    “你们不给老夫活路,就别怪老夫了!”张存仁思索了许久,忽然咬牙喊道,他唤来自己的管家,说道:“去,给行宫里的递牌子,就说我求见皇上。”

    只用了半个时辰,张存仁如愿见到了皇帝,为此,皇帝推迟了几个随征大学士的求见,这足可见皇帝对张存仁的器重,张存仁走进房间的时候,顺治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块湿巾捂着脑袋,却已经看着书案山的奏折,空气中的佛香很重,但张存仁知道,这是皇帝在掩盖药味。

    “张卿来了,来人,给张卿赐座。”顺治抬起头,看到跪在地上的张存仁,微笑说道。

    张存仁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最终还是坐在了小凳子上,他已经七八日未见皇帝了,虽然眼前这位年轻的君主依旧有些虚弱,但是精神头却是好了很多,战事越发危难,皇帝的斗志却越发高昂,然没有了刚出京时为情所困的模样,年初遭逢‘加冕’那等国耻大辱,皇帝连出家的事情也不提了。

    或许那句俗话说的对,人都是逼出来的,身处险境,又逢大清生死存亡,实在没有空间给皇帝矫情,呕心沥血励精图治尚无十足把握力挽狂澜,更不要说颓废无为了。

    对于张存仁,顺治是满意的,如今清军能在山东支持这么久,靠的是什么,不是那些八旗精兵,也不是绿营大军,而是这设计精妙,坚固异常的大营,是张存仁积攒多年的军粮,也是他经营许久,得本地士绅相助而获取的人力。而且相比其他束手束脚的八旗权贵和那些只会拼命的莽夫,张存仁也更有主意和才干。

    就拿此次罗托率领的江南援军在鲁南被劫来说,是张存仁力主东进,试探东番虚实,牵扯其兵力,然后趁机大抢掠武定、济南、青州和东昌四府夏粮,才让青州大营暂渡难关,不然,城内存粮连十月都是到不了的。

    顺治待张存仁坐下,面带忧色:“张卿,罗托三日之中五次来报,说东番主力围困临清,日夜攻打不休,临清只有八旗一万五,绿营一万,若不得青州支援,怕难支撑十日,对了,济宁已经城破,滞留那里的八旗,自杜兰贝勒以下八旗五千余,或战死,或坑杀,或被俘为奴了。”

    张存仁心中早有计较,说道:“皇上,临清城防,莫不要说十日,便是一个两月也不会被攻破,奴才以为,东番日夜围攻,只是请君入瓮的计策,逼着我青州派遣援军,他们也好围点打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