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鸟号是一艘大肚子桨帆船,两桅杆,二十条桨,可以满载三十公吨的货物,此时的甲板上码放整齐的是木桶,发出淡淡的臭味,侯琦捂着鼻子,说道:“娘的,太臭了,这是放了几年的咸肉啊,你们也敢给人吃?”

    船长咧嘴一笑:“七哥,您老也知道,这些年鞑子在山东横征暴敛的,别说肉,树皮都快啃光了,这些咸肉才三四年,洗干净扔些花椒大料下去,就只剩下香味了,呵呵,要不是三四年的肉,小的也没法这个价钱拿下呀。”

    看着船长竖起的五根手指,侯琦冷哼一声,没在搭理,这次要不是受了大人物的差遣,他也不会上这艘破船,如今的侯琦可不是十年前的侯七了,不仅名字改了,他也不是那个没家没业的泥瓦匠了,如今在青岛开着建筑公司和建材公司,已经是青岛当地响当当的人物了,如何受的了这个。

    “侯先生不舒服吗?”船舱里走出一个中年人,笑呵呵的问道。

    侯琦连忙说道:“没那回事,咱出入胶州多少次了,也是老把式了,如何能不舒服呢?”

    这中年人衣着朴素,相貌却是不烦,如今在北洋战区司令部供职,这次侯琦就是利用自己的关系协助他前往胶州进行工作的,青岛要塞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还是军管状态,战区司令部的人侯琦惹不起,但是他也知道,这事儿成了,会有大机缘。

    “马长官,您看,马上就要到地方了,前面便是胶州新城了。”随着海水泛黄,水鸟号从胶州湾进入了胶莱运河,正是夏季,运河水深,水鸟号可以直接进入。

    马凯峰望了一眼,诧异道:“这是胶州城?怎么没有城墙呀?”

    也无怪马凯峰奇怪,在距离胶州湾不到两里的运河两岸布满了房屋,层层叠叠的望不到头,运河上船只来往不绝,码头更是林立,而那些横跨极大的巨大房屋,分明就是厂房,而运河两岸就是人头涌动的道路,繁华程度已经不亚于江南的一些大城市了。

    “这是新城,自然没有城墙了,这里也没有朝廷,没有衙门,管事儿的都是绿营的几个大帅,谁会立城墙呢?”船长不知马凯峰身份,随口说道。

    “这里少说有四五万人吧?”马凯峰说道。

    船长道:“不止呢,少说十万,有人说有二十万咧。”

    “胶东何时有过这等大城,与前明时候的登州一般无二了。”马凯峰说道,他本身就是登州人,十几年就在登莱巡抚衙门里当税吏,对胶东再熟悉不过了。

    “这新城也是这些年才兴起的。”船长一甩脑袋后的猪尾巴,颇为自豪的说道:“当年东番的大军打进了山东,横扫鲁,满清兵打不过,甚至连登莱都被人占了,那些年,登莱老百姓好生过了几年好日子,后来东番大部分兵马撤了,说是去打两广、福建和浙江去了,就剩了一个青岛要塞,满清这边也就剩了张存仁张总督和绿营的几个大帅,但满清虽然占住了登莱,实际兵马根本不敢过运河,就怕东番攻入运河。

    张总督大营在胶州,还有几个营伍在青岛要塞对面,东西就得靠运河上的浮桥,这里才有了兵站,后来也不知怎的,双方都不打仗了,做起了买卖,来了几个老爷,以周老爷和王老爷最有钱,建立了集市,这里就被叫做周王集,后来规模扩大,大家都叫它新城了。”

    马凯峰问:“满清朝廷那边也不管,山东巡抚衙门也不管?”

    船长笑哈哈说道:“管?怎么管,这位爷,您知道第一波在这里开买卖的是谁呢?就是山东提督高大帅,呵呵,鞑子朝廷不给饷银,绿营的大爷兵就得自己出来找活计,周边老爷想做出洋的买卖,青岛要塞那边也不挡,张总督、登莱巡抚都有产业在这里,据说连京城一些鞑子王爷亲贵都在这里捞钱呢,谁管呢,谁敢管?

    前两年登莱巡抚还向鞑子那边报告呢,结果呢,绿营差点哗变,那位侯大巡抚现在可老实咯。”

    马凯峰身为北洋战区的高层,自然知道,这些年满清集中资源往岳乐方向投入,其他方向自然资源比较少,山东虽然也算是战地,但欠饷也是平常事,其实绿营不怕欠饷,因为绿营兵本身还是小商人和匠人,有自己谋生的手段,可登莱已经是四战之地,被合众国迁走大半人丁,又有数万兵马肆虐,早已没有什么商业活动,因此本地的官员将领只能自己想办法,有兵在手,满清那边他们不怕,青岛要塞代表的合众国也愿意借此机会影响山东,因此也就默认了这一切。

    早年的周王集如今变成了胶州新城,这里每天有几十艘船来往于新城和青岛港,把海外廉价的粮食、肉制品、盐巴输入,出口的则是本地出产的棉布、芝麻花生油脂,而随着规模的扩大,胶州新城的商业向周边辐射,海外运来的铁锭会在这里加工销往周边的省份,因为炼铁,采煤运煤也在发展,因为船舶运输较多,造船和修船也兴起,带动了铁制品加工和木材加工与采伐,胶州逐渐成为了一个手工业中心和商品集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