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忐忑前进,但进入经楼之后,却看到昏暗的房间里有人打坐,模糊之间很像上人,而桑结嘉措走过去,也不行礼,径直坐在一旁,还请达实巴图尔坐在对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殊荣,达实巴图尔走过去,却看到上人竟在斟茶,这哪里是黄教第一领袖,简直就是仆役的做派。

    达实巴图尔长年在青海,也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上人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很像,但上人何等样人,如何能做这种事。达实巴图尔直接说道:“你不是上人!”

    “这是江阳扎巴,上人的替身,上人已经过身了。”桑结嘉措直截了当的说道。

    达实巴图尔说道:“第巴大人,你真是好大的胆量,这种事你也敢隐瞒!”但是继而,达实巴图尔竖起大拇指:“你瞒的好,瞒的很好!如果这件事公开了,那么只有汉人的骑兵早就冲进拉萨城,你我也就为人奴仆了。”

    桑结笑了笑:“您只是说对了一半,如果汉人进入拉萨,我桑结嘉措肯定会为人奴仆,甚至会死,但您不同,在藏地,您是与汉人最交好的,或许您可以成为大汗,统领这片土地。”

    “哼,这种话也就骗骗孩子罢了,我达实巴图尔可不蠢!实话说,汉人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他们想让我成为大汗,然后废除上人和大学者在藏地的一切行政权力,只当一个佛爷。但那是在十五年前,可现在他们旧事重提,却让我建议大汗废你的第巴职位,哈哈,真是把我当猴子耍了,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真诚,又怎么会扶持一个厄齐尔呢?”达实巴图尔愤愤说道。

    桑结嘉措却皱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厄齐尔这个名字:“厄齐尔是谁?”

    “朋楚克的小儿子,从小就派去当人质,也是帝国属意要代替你第巴的人。”达实巴图尔解释说道。

    “这个条件对您来说不错。”桑结嘉措说。

    达实巴图尔怒道:“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博尔吉吉特氏,我不会去当羊圈里的大汗,我只会做翱翔天际的雄鹰!桑结嘉措,自从汉人从满洲人手里夺取天下之后,草原已经完全变了味,我是狼,可不想当狗。”

    正如达实巴图尔所说,帝国这些年经略草原,外藩一个个的没落,当年准噶尔汗国的大汗僧格也是帝国的外藩,现在准噶尔部已经完全沦为了直辖扎萨克,最高的就是一个国公爵位,而外藩之中其他封王的,陆陆续续的都被拆解部落,只留下一个头衔,甚至于人都必须前往京城生活,连看家护院的狗都算不上,只能是圈养的羊罢了。

    现在草原上硕果仅存的只有藏地的和硕特汗国和远疆区的土尔扈特汗国、以及南疆的叶尔羌汗国,但这两年,形势也越来越差,叶尔羌汗国因为裕王刺杀案稀里糊涂的陷入内战之中,谁都知道只要帝国出手,甚至不用出手,表个态就可以把这件事解决,但帝国就是什么也不做。

    而远疆区的土尔扈特汗国已经五年没有人到藏地熬茶了,因为帝国已经在远疆区修建了寺庙,派遣了足够地位的僧侣。和硕特汗国内部也是风云涌动,而这一切都昭示着帝国的外藩政策,可以有外藩,但不许有独立自主的外藩,似和硕特汗国这样独霸一方的就更不允许了,达实巴图尔作为和硕特人中的有识之士,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只不过桑结嘉措不会因为达实巴图尔的表态而相信他,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自己需要一个对帝国不满的伙伴,他就表现出对帝国的不满,这可不是什么兆头。

    “台吉,看来我们之间有共同的利益,至少我们都希望维持现在藏地的局面,不想失去权柄,不是吗?”桑结嘉措说道。

    达实巴图尔说:“可是很难!第巴大人,你应该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敌人,大元王朝都未必能比得上,我拥有的只有胆量和自尊,却不具备与帝国斗争并且维持独立的能力,而你,第巴大人,上人遗留在这个凡俗世界的珍珠,也没有这个能力。这就是绝对实力下的悲哀,再多的机谋也无法抗争。别说你我并不友善,哪怕你我团结一心,又能如何呢?

    汉人只是想尽可能和平的吞并藏地,所以才给了你机会,假设有一天他们真的不耐心了,十万蒙古铁骑冲上高原,别说你和我,就算是上人活着,也只有卑躬屈膝。”

    这些理性的话直接把桑结嘉措的计划堵在了嗓子眼,达实巴图尔是个识时务的人,联合他对抗帝国,他是绝对不干的,而且也对第巴一脉没有信心。桑结嘉措只能说道:“台吉,以往你我直接有太多的误会,但是为了和硕特汗国,为了佛陀的国度,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一旦再次出现汗位继承问题,这一次我会坚定的站在您的身边。”

    这话却是让达实巴图尔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现任的大汗是他的侄子,虽然二人年纪相仿,但朋楚克大汗也足足小了七岁,正值壮年的男人怎么会轻易的殒命从而出现汗位继承问题呢,这显然需要人的干预,而桑结嘉措就要做这一点。

    但达实巴图尔却知道桑结为什么会这么和自己说,他与其他的和硕特汗王不同,本人与帝国保持了相对良好的关系,但却有野心继续维持和硕特汗国的独立。而现在这种形势下,和硕特的汗王已经不是黄教说了算的,需要帝国方面的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