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太极宫正殿门口丹壁前跪着一个小宫婢。不,看穿着不大像宫里的婢女。再仔细看看,竟不是跪着的,是……坐着的!

    没错,看起来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个野丫头,竟盘腿坐在殿门口,小脸微微上扬,眼睛微闭,像是在……晒太阳?

    曾靖心中不禁一叹,当今陛下对政事本就不大上心,先皇临终前又反复嘱托现任丞相陈旭多辅佐照看陛下,于是这政事决断多半就落在了陈相手中。

    难道陛下放权放久了,就一点威严也不在了么?竟连一个丫头都敢殿前失仪了?

    摇摇头,这样狂妄的丫头只怕也不能甘心做个下人,就算触怒龙颜也不过就是她的命了。

    略想了想也就把这事儿丢开了,今日还要去校场习武,不能耽搁太久,便又催着小太监带路出去了。

    忘忧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徜徉在天际,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一时竟有些往我。

    突然,一脚飞来将忘忧踹得趴在了地上,接着一道细细哑哑的嗓音响起,“死到临头了还如此放肆,竟敢殿前失仪?罢了,左右你活不过今日,便不跟你计较。赶紧起身吧,陛下传召!”

    忘忧睁开眼睛,原来不知何时天佑帝已下朝回到太极宫,陈相、李氏、明珠一干人也都已聚在正殿之中,这会儿便是天佑帝要见忘忧了。

    忘忧起身拍拍坐麻了的双腿,跟着传召的小太监走入太极宫正殿。

    太极宫的正殿真大,面阔九间进深五间,粗壮的几排柱子撑起了宽大的房梁。忘忧抬头看看,心想,这柱子大约要有三丈高的。怪道外面太阳那么好,里面却仍觉有些阴冷。

    柱子的顶端,大殿的藻井上,彩绘了许多漂亮的图案,忘忧都不大认的,只些许认出了龙凤和牡丹。

    顺着藻井往下,在大殿的尽头,便是一把金子打造的龙椅,黄澄澄的,好像将外面的日头移了进来一般。

    龙椅上坐着一个耳顺之年的男子,方面横眉、鼻直唇薄、眼睛微眯、很是威严,这边是天佑帝了,那日在晓啼湖畔远远见过的,因此忘忧便识得了。便是不识得,恐怕翻遍大楚,也没有第二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龙椅前,相府的人、浔阳公府的人以及博望侯府的人分列两边,永乐公主被天佑帝抱在龙椅边上,梅妃设了一张软椅斜坐在龙椅旁。

    居然这天下最尊贵的人都在这里了,忘忧不由得想,大约也算是死得值了吧?

    于是上前,直挺挺跪在大殿中央,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你便是丞相千金的婢女?”礼毕之后忘忧一直保持着跪趴在地上的姿势,只听头上有一个声音如此问道,这声音并不显低沉,倒略有沙哑。若是只以声音来断人,完全不像一个看起来威严无比的帝王,而像一个二十来岁常年患病的人。对了,忘忧想起,在晓啼湖边住着的时候,对面林子里的花子们中,有一位大哥哥,因为有痨病总是离群独居,他说起话来便有如此感觉。

    “奴婢是。”忘忧恭谨回答。

    忘忧的回答虽不算很贴合礼法,但毕竟还是有尊卑的,于是天佑帝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敲几下,略做沉吟,并未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