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里的引路道人说温娘子是个穿绿罗软纱裙的美貌女子,如今看来倒也不假,只是这姑娘实在是不大聪慧,在他面前扯这不着边际的谎。

    依了长公主的性子,要是让她晓得自己的手帕交看上了哪个俊秀的道士,定然是直接向圣上讨来送给温氏做小郎君的,怎么可能劝她登门请罪?

    敏德沉吟了片刻,长公主前前后后给圣上送过许多娇媚丰盈的歌舞乐姬,圣上转头便赐给了臣子,听闻长公主知晓之后还摔了许多杯盏泄愤,慢慢的,也就不再往太极宫里送暖床的宫女了。

    他还以为长公主会就此撂了手,没想到是换了路数,趁着圣上留宿云麓殿,夜里悄悄送了个贵女过来。

    圣上倚重潜邸旧臣,总不可能像处置那些歌舞伎一般随意发落了温家的姑娘,也难为咸安公主费心,不知道是从哪择出这样一个合适的人物来服侍圣上。

    一个美貌女子深夜至男子房中负荆请罪,除了以身相抵约莫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可是妾身的牌子有问题?”温嘉姝见敏德单是抚摸着令牌上的字迹,却没有放行的意思,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梦中的敏德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俗语,她入宫之后,圣上一直是以礼相待,并不急着临幸自己这位新纳的贵妃,反倒是敏德暗地里给自己塞了许多秘戏图,甚至连她除孝以后谋划灌醉圣上,都少不了他的助力。

    如今她想再要接近皇帝,总归绕不开内侍监和禁卫军,咸安的令牌在手,她多少有些底气,看在李纨素的面子上,敏德即使不肯放她去云麓殿,也不至于给她安上一个刺客的罪名。

    “娘子多虑了,这令牌自然没问题。”

    敏德将令牌双手奉给温嘉姝,躬身让开了路,“适才不知是殿下的意思,有得罪之处还望娘子海涵。”

    温嘉姝颔首答礼,碎步穿过了游廊,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敏德嘴角噙了一丝笑,不慌不忙地坐到了栏杆处,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

    “现在的姑娘啊……”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可真是同以前的不一样了。”

    ……

    每遇朝政棘手不决,圣上总会在侧殿的神龛前诵经清心,似这等天威难测之际,内侍们一般是候在殿外听宣,生怕扰了圣上的清净。

    温嘉姝收伞入内的时候,盘坐在蒲团上的道君刚念过了两卷《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见了白日进香问卜的女子也不惊讶,如泓的目光坦坦荡荡地落在她身上,似乎只当她是一个寻常香客。

    “道长,我是不是打搅你诵经了?”

    女子的话音便如殿外的春雨潺潺,酥软了人的经络百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见她有多忌讳,寻了一个蒲团跪坐在他身侧,俯低来瞧他的经书。

    “原来温娘子自己也是知道的。”道君似与她赌气一般,先一步执起经卷。

    温嘉姝却并不生气,只笑吟吟地问他,“道长,你是怎么知道我姓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