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没等刘氏答话又虚弱说话,“我都知道的,从我嫁过来的第一天程五就跟我说早年间的事。他说名义上他是大哥大嫂的族弟,其实就是当成儿子养的。就连他给我下的那五两聘礼钱都是你们俩口子给的,这小院子也是你们帮衬着盖起来的。若不是大伯老俩口和你们,他早饿死冻死在雪地里了。”

    魏氏停顿了下大喘了口气,“这么多年他没个音信,没有你们一家子和北村的邻居们,我们娘俩是熬不下去的,这个情分我去了那边会好好的说给公婆和宝娃听的。我在这边身体不好,去了那边一定养好了身体,好好照顾公婆和大爷大伯娘的。”

    越来越微弱并且断续的声音让刘氏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伸手摸了把眼泪让魏氏休息一会。程玉哑着嗓子求娘喝口水歇会在说,魏氏大概累极了,真的就歪着头又睡着了。

    东里间里,杨桃趴在她姐姐杨梅的腿上,杨梅的怀里还搂着元真,都在听几位老太太说往年的事。

    程玉的爹爹叫程家松,比元真的爹爹程泽文大了五岁,自小爹娘生病死了,族里也没个照应。元真的太爷程威自己就是孤儿,太奶梁氏又是个心善的,住在南村时还是非常照顾他的,等程家搬到了北村去,族里不允许人跟程家走的近,程家松就没了人照顾,日子过得很是凄惨。

    最艰难的时候,程家松住的茅草棚子被雪压塌了,孩子连口热水喝都没了,村里只有冬奶奶会开门偷偷塞给他一些吃的。终于有一天他坚持不住,发着高烧倒在了祠堂不远处的雪窝子里。冬奶奶自身都难保了,更是背不动抱不动他,只能跑去北村求救。梁氏拉着车子把他弄回了北村一直养到了十六七岁,中间也是跟元真她爹和叔叔一起跟着元真姥爷上学的。

    程家松长大后一表人才加上又认得字,梁氏给他走动了关系跟着人在外面跑了几年船攒了些银钱,在程老爹俩口子的帮助下盖了南村现在的这个院子,又娶了魏氏做媳妇。

    婚后他不在跑船,在家种着辛苦攒下的钱买的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很是幸福了几年。后来村里集资要跑船强推着他出来做船头,推脱不掉就领着跑了一年,给族里赚了不少钱。

    这一年不知道哪里出了水匪,四处打劫过往的船只,南村的船很不幸的被盯上洗劫一空,万幸没有一个人受伤。一群人逃回来就开始互相埋怨,最后程家松成了最大的替罪羊,被族人堵着门要钱要物还说是他勾结水匪害了村里,要拉了他去见官。

    最后拿出了家里的大多数银钱又卖了不少地赔付了族人,但是族人觉得不够,还要追加一些赔偿。被逼无奈的程家松便跟着人出远程跑船,那样赚的多,应该很快能够还上族里的赔偿款。他把老婆孩子托付给了大哥大嫂,又安排好娘几个的生活,便背个包袱离开了。

    开始时家里收到不少他托人带回来的银钱,把族里的赔偿都还上了。就盼着他回来一家人团聚时,传来消息说他的船出事了,船上的人都死了,船都沉了,就算见不到尸首他也肯定活不了了。程老爹带着程泽文四处去打听了几个月也没任何消息,只好回来家等着。这也是魏氏宁愿在南村受欺负也坚决不愿意离开家的原因,备受离别痛苦的她特别害怕丈夫回来第一时间找不到自己会出什么差错。

    再后来就发生了宝娃溺死的事,魏氏从那以后就病了,一直也不见好,看了许多大夫都摇头说只能静养,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类的,只能是让她长年吃药扛着。

    不一会周边的几个大姓的族老都派人来看望,板凳不够,大家也没人摘理,或三个一群,或五个一堆的聚在屋里或者院子里悄悄的议论。郭里长一家带着几位郭氏后生也来了,看着这满院子惨戚戚的样子连连叹气,问程泽武有什么要帮忙的。

    听见外面有妇人的哭泣声和劝解声,原来是冬奶奶让老实叔扶着要见弟妹最后一面,冯老太太和樊老太太正劝着她。

    刘氏忙迎了上去,攥着老妯娌的手小声问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族里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看着呢,让她赶紧回去。

    冬奶奶却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怕了半辈子了,现在都黄土埋脖子了,送送妯娌这点子事谁还能把我也扔南程河里淹死不成。”

    屋里又喊五婶子醒了要说话,刘氏也无法再劝老妯娌回去,只好扶着她也去了堂屋。

    冬奶奶握着魏氏的手跟她说了几句话,魏氏已经大喘气了。刘氏上来问她可有什么话交代,只要能办到的都会给她办了。

    魏氏轻轻的摇了摇头,想了想伸出颤抖的手把女儿往程家老俩口身边推了下,短短续续的嘱咐,“玉丫头交给大哥大嫂,又有她几个哥哥嫂子,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她以后的婚嫁还请大哥大嫂给安排好,不求大富大贵,人好就行了,千万不能让夫妻俩分开,否则生死都不知道。”

    刘氏搂着程玉哭的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的点头,程老爹红着眼睛说会好好教养闺女的,只要有自己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闺女的,宋氏是长媳这种事情程泽文不在她自然要表态,跪在了床边说哥哥嫂子们一定会照顾好程玉的,程泽裕也跟着跪在床边让五婶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