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世间何事最令人尴尬难做,那么‘旧事重提’可以登上榜上前三了。

    旧时光里面的旧事旧人,最难面对,并非一定要把事情争个对错,把人物论个黑白,单单是摘出来讲一番道理,也不可能做到完整还原当时场景里面的一草一木。

    宣王殿下自北境战场归来已有半月,细细算来,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也应该讨个说法。

    下朝之后,兵部尚书汪曜便随着凌靖尘一道直接回了宣王府,这会正在待客庭之中对坐谈话,商议完北境兵械以及战马购进一事后,凌靖尘将他留下又多喝了几杯茶,问道:“汪大人见谅,容本王问一句,当初杞山粮道的驻守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凌靖尘并非逼问的语气,他只是想要亲自听一听汪曜的论断而已。

    汪曜放下茶杯,说道:“臣已经细细问过安南将军,当日瑢王殿下亲自出手了结了那些人,事后也是瑢王府向上报备杞山闯入歹人一事。”

    “听闻,刑部还特地就此立案?”

    “各地驻守之人更换频繁,兵部文书的誊录痕迹已经查无所查,臣先是提请大理寺协助,谁知道十一月份的时候,大理寺突然将涉案文书一并转给了刑部。”

    “最开始负责的大理寺?”这倒是让凌靖尘没想到。

    “是,当时接近年底,正是刑部年终最繁杂的时候,臣想着交由大理寺少卿常琦能够更快查出些蛛丝马迹,毕竟这是兵部逃不开的责任,总归最后是要联名一同上禀的,自是越快越好,越往后拖人证物证便越不利,若真交给了刑部,这件事顶多算作驻守之人玩忽职守,搞不好拖到开春都定不下来。”

    凌靖尘明白,毕竟军粮并未有一日延误,宵小之徒在兵部监守之处放肆,此事放在偌大刑部确实算不得什么要事,随后听见汪曜继续说道:“臣明白殿下的意思,是什么人破坏粮道显而易见,可究竟是何人默不作声的将一众人等放进去的,这才是隐患。”

    “大理寺突然将卷宗移交刑部,此事蹊跷。”凌靖尘一下子便抓住了关键。

    “刑部尚书何仲尧大人事务缠身,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资历经验还算丰富的刑部主事宋勉,毕竟事关北境粮草运输和殿下您的安危,也算看在睿王殿下的面子上,何大人是不会草率处置的,最后与兵部一起查出,是粮道官员傅泾玩忽职守,判处关在大理寺牢狱三年,此案便结了......至于为何大理寺转给刑部,请恕臣无从查起。”

    凌靖尘知道,汪曜还因为此事连带着两位兵部侍郎一并被陛下罚俸两月以示惩戒,兵部确实不该揪着此事不放,反倒显得刻意了,于是说道:“汪大人辛苦了,此事在本王这里便也作罢了。”

    “臣没能为殿下守住身后,请殿下恕罪。”

    “汪大人掌管整个兵部,怎能面面俱到,况且宵小之徒最难防范,本王懂的。”

    汪曜自知叨扰宣王殿下已久,这便要行礼告退,谁知道凌靖尘起身后,在他身侧说道:“颂淼的伤势虽重但没有伤在要害,他也年轻调理得当日后不会落下病根,回京之事本王问过他的想法,所以这次写奏疏并没有主动提及将他调离北境,毕竟沿线将领众多,多少双眼睛盯着,颂淼的战功应当得褒奖恩赏,却不应该因为调任一事反倒在军中失了人心。虽是如此本王却也知道汪大人爱子之心,将来颂淼或者回京接管禁军,或者统御北境,都会准许你们父子相商的。”

    汪颂淼自打走进宣王府后便从未主动询问提及汪颂淼之事,却因为宣王此番安排而深感欣慰,他行礼说道:“大丈夫为国尽忠,臣明白,臣虽然为人父,但先是人臣。”

    凌靖尘随后转而说道:“不过,本王婚期在即,又与颂淼情谊深厚,便请旨准他回朔安参加婚仪,如此一来,他也可以借机在家疗养一段时间,回家见见汪老夫人,如此便没有人嚼舌头了。”

    “如此,老臣多谢殿下费心了!”汪曜实在没有想到,宣王殿下会用这个办法,借机请旨让汪颂淼回朔安,便忍不住激动地行礼相谢,凌靖尘起身正欲亲自将汪曜送出府,就听到阴林前来禀报,说安国公府世子回京请见。

    在府门前亲自将汪曜送走之后,凌靖尘与上官谦一同进府,他说道:“师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得在竹苏待上一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