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安皇城,姜贵妃寝殿

    凌雪娴巳时初刻便已进宫探望姜贵妃病症,此刻正在前殿跟贵妃殿的掌事大宫女林茜吩咐:“娘娘在暖阁和晋王殿下说话,一会服用雪梨膏润嗓清肺正好,为何今日御药房这个时辰还没有送来,到底怎么回事?”

    有些话林茜自知不必瞒着三公主,“御药房说太后娘娘今早有些不适,皇后娘娘便作主将新鲜的雪梨膏紧着送往了太后娘娘处,再做些新鲜的送到咱们殿恐怕要等到午膳之前了。”

    大家心里清楚,雪梨膏从来不是什么稀罕物。

    凌雪娴听罢也不便多言,宫里面谁不知皇后有意打压贵妃并非一日两日了,她咳嗽几声以做掩饰,交代林茜不必将这桩事闹大,直到晋王离开才回去照料姜贵妃,谁知走至廊下无意之间听到了几个年纪轻轻的小宫婢相谈,无非是哪家的殿下最得圣心,睿王殿下和瑢王殿下哪一个会被立储?

    宫婢捧着熬制好的药走至姜贵妃塌前跪下服侍,凌雪娴坐在塌边接过来药碗,又试了试温度才端至姜贵妃面前请她饮药,贵妃喝完了药后,宫婢端上蜜饯,凌雪娴亲自服侍姜贵妃吃下后又屏退了殿内侍候的一众宫婢,这才浅笑着说道:“姑姑今日见了晋王殿下,可觉得好些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除了所出的皇子凌靖渊,作为母家的姜家是她在这寂寂深宫里唯一的依靠。

    贵妃乃是三公主凌雪娴的庶母,她理应唤一句姜娘娘,可自她嫁进姜府,私底下的称呼便随着姜卿言唤贵妃为姑姑。

    姜贵妃点着头轻轻拍着凌雪娴的手,对于她能够如此尽心侍奉床前很是安慰,“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在我这里侍疾,你也不便过去看你母妃。”

    “雪娴从未觉得劳累,姑姑不必如此客气,瞧你今日晨起咳嗽比昨日好了些,晋王殿下过来您又说了好一会话,还是再喝些茶吧。”凌雪娴吩咐宫女将新煮好的淡茶奉上,并没有主动提起雪梨膏的事情。

    姜贵妃知道凌雪娴懂事,与她母妃方贵妃的沉静性子如出一辙,但有些话她却想要借着今日之事略加提点几句,“我每日这个时辰都会用雪梨膏,至于今日突然断了,我虽不挑明了抱怨,但也不是不知道缘故。”她刻意看着凌雪娴的脸色,淡淡笑了笑,继续说道:“梁皇后的行事作风,从东宫起我便知道,如今她当了继后对我虽有刁难,可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姑姑与母妃这些年都受了不少委屈,雪娴虽然知道,可......可总归无能为力。”每每想到这里,凌雪娴便红了眼眶,生养皇子的姜贵妃都免不了受皇后苛责,她身为自己母妃唯一的女儿还已经出阁,如今更是不便插手宫中事务,有些事情即使看到了也只能暗自忍耐。

    “从前有些话我不说,是觉得还不到时候......我问你,靖渊受封晋亲王,外面定会有些人指责我依仗圣宠为皇子争爵位,你也听到过吧?”

    凌雪娴听后不语,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姜贵妃继续说道:“皇后刁难绝非朝夕,陛下不可能看不见,可是却从未言过什么,只是日常安抚我几句便做了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雪娴不知。”

    “陛下封靖渊,是想要制衡睿王瑢王以及宣王罢了,而在宫中即便再宠爱我,也不会为了我而指责皇后,与你母妃也是如此,陛下这都是在平衡后宫罢了......擅长平衡之术的君王,只要身前身后的几方势力均衡,他便能够高枕无忧。”姜贵妃知道与凌雪娴说这些话难免刺耳,可这就是事实,将来的局势她不得不让凌雪娴做到心中有数,“圣心难测,后妃今日的荣宠谁也无法断言是否会顺延到明日,咱们姜家也如是,雪娴,你明白吗?”

    这一言叫凌雪娴突然想到方才宫婢们的对话,连小小宫婢都在谈论的立储,朝臣与后妃们怎会不整日揣测?究竟是睿王还是瑢王,谁能算准圣意?她父皇的心思还没有谁能够自问可以揣测得当,伴君如伴虎,姜贵妃今日的话,让她知道‘长久依靠’四字的分量。

    思索至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姜贵妃如此明显的暗示,凌雪娴有些话不得不向姜贵妃摊开:“姑姑的意思我一直明白,只是,寂初性子自小刚硬,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人,就算事关姜府日后荣耀和三弟仕途,她的性子若日后真嫁入皇室,岂能平安度日?况且,睿王已经立有正妃顾氏,府内也有侧妃两人侍妾数名,这......寂初如何能够接受呢?”

    姜贵妃有些无奈地说道:“凌靖毅虽早就立了正妃,可日后若能立为储君再到承继大统,虽然侧室委屈了寂初,但来日她若能真在新君身边当个贴心之人,姜家的荣耀才算能够得以保住啊,寂初毕竟是姜家的女儿,婚嫁必定由不得自己,她该有这个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