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陈丹玄的家门前站了多久,陈藜芦仿佛一名战败的逃兵,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犹如阿鼻地狱的廊厅。

    他低头游走在没有月色的黑夜中,混在人群里,像一粒风吹即散的沙砾,被海浪裹挟着穿过层层水流,最后被狠狠地拍在岸边。

    陈藜芦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了家里,待到下一次回神时,窗外的太阳早已高悬于半空,发出刺眼的光,胃里折腾了一夜的翻江倒海也让陈藜芦失去了往日的优雅。

    熬过整整一晚,昨日的一幕幕依旧如噩梦般在陈藜芦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前晃动,依旧可怕得令他心寒。

    思绪混乱间,陈藜芦对自己的怨恨与责备同样愈发强烈。

    原本是相安无事的情欲之夜,却由于他的冲动变成了使两人难堪的修罗场。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陈藜芦双手捂住脸,佝偻着腰坐在床上,此刻的精神状态只能用颓靡来形容,如一具枯槁硬生生插在土地里。

    然而,不论如何懊悔,无论怎么逃避,陈藜芦也清楚一切都发生了。他与哥哥彻底摊牌,哥哥开始厌恶他,像许多正常人一样,开始厌恶喜欢同性、喜欢自己亲哥哥的他。

    陈藜芦偶尔觉得奇怪,明明与他接吻上床时,陈丹玄从不拒绝,却为什么偏偏讨厌向他告白的自己?是因为他…打破了某种平衡吗?

    长叹口气,陈藜芦捂住额头,无助像银线跟随呼吸逐渐扯出喉咙。

    不过对于眼下的结局,陈藜芦其实并不吃惊。现在的他反倒感受到了一丝解脱,似乎战战兢兢做了十五年的噩梦,终于随着昨晚的争吵在消失。

    他不再是会遭人唾弃的勾引自己亲哥哥的贱货,不再是会破坏别人家庭的浪荡娼妓,也不再是只敢躲在阴暗一隅偷窥玷污世间幸福的老鼠。他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只是……陈丹玄的弟弟。

    重新仰躺在床上,陈藜芦抬起手臂抵在额头。他身上依然是昨日的西装,精致的布料已经发皱,像他被摧毁的心脏。

    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钟表的机械走动声,伴随着咔哒咔哒的动静,他眼前不断浮出泛黄的回忆,如一张张老旧照片飞速闪过,带着尖利的刺角划过胸口,疼得抽搐。

    陈藜芦望向天花板,眼神空洞涣散。慢慢地,典雅的荷花造型顶灯变成模糊的虚影,他愣住一瞬,然后用手摸了一下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听说不同的眼泪,形状也不同,他现在的眼泪是什么形状的?

    陈藜芦望着指尖的湿润陷入沉思。

    最近一阵子,或许是受到陈丹玄订婚的影响,过去的事总会在他决定忘记时不受控制地钻出来。那些过往像一根根带着尖刺的藤蔓,刺破他皮肤的同时牢牢地绑住他的手脚,让他逃不掉、忘不了。

    所以即便已经十多年,陈藜芦还是能清晰地记起自己与陈丹玄之间第一次犹如单方面强暴的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