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张灰起身斥责道,“我亲眼所见,是你打了我!”

    当日一起受伤的“真磕碜”兄弟压根没看见是谁,却也信誓旦旦地说,就是张家明干的!我可没这么安排,这门不要脸的功夫,都是从他师父边三斤那儿学会的。我让他俩闭嘴,示意老陈说几句。

    老陈笑着起身,叙述了一番。

    他那日带着大徒弟刚回到自己家里,恰巧边三斤带人去打问芳子下落,隔一天,马老儿也去问了。老陈心知其中必定有问题,他想起四徒弟蒙面汉下午偷偷出去,彻夜未归,隔天才回的事儿。其他两个徒弟却不闻不问。平日他觉得四个徒弟都挺遵守规矩的,所以管教不严,让他们来去自由,但如果彻夜不回,他们必定是要禀告师父一声的,其他师兄弟也没理由不闻不问。隔天下午,蒙面徒弟又偷偷出去了,老陈虽然不太相信自己徒弟会做出错事,但还是觉得应该亲自过问一下。

    第二天过了午,蒙面徒弟还没回去。老陈便把二徒弟、三徒弟叫到身边,问他们是否有事禀告。二徒弟说没有,老陈叫他先出去了;三徒弟也说没有,老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这个三徒弟相对老实,畏惧师父,偏不让自己走,觉得师父似乎知道了什么,不由得露了怯。在老陈的逼问下,三徒弟把闯的祸、藏的私,连着锅底一股脑倒了出来。老陈把二徒弟叫过去,当面对质,二徒弟也认了。

    原来,老陈的二徒弟嫉妒大徒弟得到了师尊在武功方面的真传,而自己却只在易容术、文史、医术等方面受教,多次向师父请求学武功,老陈偏偏不答应。老陈早些年说起继承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大徒弟执掌门户。二徒弟自然是极其不爽,便花心思拉拢两个师弟,搞自己的小圈圈。三徒弟为人木讷,脑袋也笨,什么也学不会,只能打打杂,他对师兄们的话,本就无不听从,加上二师兄对他挺好,不像大师兄那么严格,他也倾向于支持二师兄;四徒弟蒙面汉生来是个哑巴,到处流浪,颇为坎坷,某天偶然路过老陈家,恰好看到老陈在练武,顿时折服,磕了一日一夜的头,获准拜入师门,老陈教了他一些武功,留在家里跑腿,他极其刻苦,但老陈因其相貌丑陋、不能言语,完全没有把他当做继承衣钵的人,四徒弟心中不满,经二徒弟多次拉拢,他便投靠了过去。

    三个徒弟时常在一起琢磨怎么向师父讨教更多武功,但屡屡受挫。二徒弟逐渐意识到,靠恳求是不可能成功的,便开始琢磨怎么用歪的办法,找到师父心头最爱的东西,去讨师父欢心,或者干脆向他勒索武功秘籍。恰在师父不在家的时候,芳子出现了。二徒弟当日一琢磨,知道这个芳子上门叙旧,定然跟师父有些故事,并且一下子想起师父曾吟诵的一些诗作、曾画过的几张仕女,貌似就是这个芳子。便下了决心,走一招险棋。

    什么?还画上了?!不要脸!老陈说到这里特地声明,这都是他二徒弟的臆测,他自己为人师表,绝无此意,不然也不会这么坦然地说出来。我呸!我文老六会相信你?我呸!

    二徒弟靠着从老陈那儿学到的绝妙易容术,装扮成陈老师的样子,接待芳子二人,席间打听了不少事情,不住衡量利弊。最后终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这个机会,先将人扣了再说。二徒弟见张家明武功不凡,觉得万一正面冲突起来,靠武功胜算未知,便让三徒弟弄了两碗迷酒,一来避免拳脚冲突,二来避开来往耳目。三徒弟胆小,人又笨,下药的时候手抖,洒掉一大半,也不敢吱声,让芳子二人出了门。二徒弟只好派四徒弟跟踪二人,却还是让张家明跑掉了。二徒弟在去往小雨武馆的路上封堵张家明,免得消息败露,哪知张家明压根没有往那条路跑。四徒弟按照二徒弟的计划,把芳子绑到了南面荒山的一个洞中。他武功不错,发觉有人跟踪,设伏等候,发现了张家明,却又让他跑了。师父已经回到了家,可张家明依然没有抓住,他们怕这个张家明坏了大事,便计划诱杀张家明之后,再用芳子勒索老陈。

    不巧师父提前知道芳子失踪了,他们打算骗师父说,四徒弟打探到有个恶人张家明把芳子姑娘绑了,要让师父拿武功秘籍换人,而且只让武功最差的两个徒弟去交换,否则立刻杀人。他们猜测,老陈八成是乐意用秘籍换人的,到时候,二徒弟跟三徒弟去把芳子带回来给师父,秘籍便可顺理成章地到手。拿到秘籍最好,而如果师父硬是爱秘籍不爱芳子,大不了撕票就是,反正除了师兄弟三人,和必须杀死的张家明以外,没人知道这事的真相。

    我听到这句,对那个二徒弟立刻动了杀心,同时心下又嘀咕,这老陈把这几个畜生带到我家,如实说出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来,总不能是负荆请罪的吧?难道,他们倾巢出动,是跑到我家直捣黄龙了?老子夜里破浪而出的气势,没把他吓到?!我甩去胡思乱想,继续听他说。

    岂料,四徒弟竟然没有按时回家。老陈得知了真相,大发雷霆,派大徒弟照着他们所说的方位去寻人。大徒弟转悠到天快黑,才循着人迹,找到了缚着双手倒挂了一整天的四徒弟,救下来由其引路去了山洞,芳子已经不见了,他们当时觉得肯定是张家明救走了。回到家,老陈一竹竿将三个不成器的徒弟打倒,废掉武功。我心说去你奶的,那二徒弟、三徒弟有屁的武功可废?别以为你自己惩罚过了,我这儿就得按照江湖规矩给你面子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事儿我不能善罢甘休,以前我武功差的时候不能,现在我武功强,就更不能了!

    老陈知道跟我恐怕有了揭不开的梁子,便修书一封,陈明真相,派大徒弟送到小雨武馆,却听说文馆主已经跟马老前辈出了远门,便暂且搁置了。

    “咱们在孜然山见了面,你可没提起这件事!”我心说你少来这套,知道我现在厉害了,连修书一封上门请罪的谎话也说得出口,你敢说自己当时不是在鄙夷我实力不济,无?所谓吗?

    “大徒弟回来告诉我,说文馆主的兄弟们并没有为难他,反倒热情的很,让他觉得十分不正常,”老陈的微笑挂在脸上仿佛画里的太阳,从不落山,“确实不正常啊!老朽也是怕了文馆主的手段,担心你给我准备了难招架的事儿,所以在孜然山,文馆主不提,我也就没有提,其实当时是我想多了,恕罪恕罪!”

    “陈老师!你把我们盟主看成什么人了?武馆对你徒弟以礼相待,你们反倒觉得我们有诈,这是在侮辱文盟主!我跟你拼了!”王大麻子不知何时跑出来了,醉醺醺地大声吆喝。

    我让人把他再抬回去:“你喝多了智慧王!你盟主我确实是人家陈老师说的那样诡计多端不正派!我百鬼岭,什么时候以礼待人过?!从来都是恩将仇报!”众人大声喝彩。

    芳子冷冷地说:“有智,你让大家静一静,让他继续说。”这里的他说的当然是陈老师,看来不管是真是假,芳子是不肯轻易原谅那张老脸的。

    老陈的眉目间闪过一丝惆怅,笑意一暗,继续说了起来。他害怕武馆对他们不利,又得知文馆主雨后下孜然山,跟马天成一同去了东外岛,便派大徒弟多次前来窥探。探得芳子受了刺激不言不语,张家明受了重伤无医可治,就想自己亲手医治一下,治好了也算是一种诚意。

    “诚意个毛!”张灰这是知道他盟主师父神功盖世了,说话嗓门都大了,“你有诚意还打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