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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慎独万万没想到,自己稳稳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但好在苏慎独多年宦海沉浮,也不是遇事便惊慌的孩童。向夫人问明前因后果后,他深知公主虽然在盛怒之中命人即刻到苏家传令,但真正让这道命令无可挽回的吏部调函却非一日半日就能下来的——只要吏部调函一日不签发,此事就一日有转圜的余地。

    苏慎独当机立断,先是让管家带了两对古董花瓶分别送去吏部左右侍郎家里,请他们到时候为自己多拖上几日——此事对于两个侍郎而言实在不难:吏部拟调函本就要字斟句酌、层层审验,拖上个几天本就是常事。

    左右侍郎自然欣然许诺。

    得了吏部要紧人物的承诺,苏慎独稍稍放心,第二日一早便穿戴整齐到了隆升府外谢罪——当时公主府外有等候奏事的官员、官员的随从,来往者甚众,故而不到半天,苏慎独谢罪一事便已经传遍京城。

    至少李荣回府的时候,靖安已经拿着这事儿和儿媳妇儿说笑过一遍了。

    见李荣回府了,靖安便让儿媳妇回去、又把这事儿连说带笑地跟丈夫说了一遍。

    ——“苏慎独这次算是完了——本来都要做尚书了,结果为这种没头没脑的事儿得罪了隆升,居然椅子都还没坐上去就又要被丢出京了。他也快五十了罢?我看啊,他这辈子是没戏爬回京城来了。半生算计、半生计划,就这么泡汤了,他那个媳妇儿还真是做大事的人。”

    末了,靖安如此讽刺了一句。

    苏慎独好与不好,其实和靖安关系不大——在她看来,她丈夫年纪已经大了、又位极人臣,苏慎独威胁不了他。只是眼见着要入夏了、日头长,难免闲的慌,不如看个热闹。

    李荣摇头,捋捋胡子,“却也未必——今日苏慎独请罪的时候,我正在隆升公主跟前说事儿。婢女来报的时候,我看隆升公主不无迟疑。以我所见,公主后悔了。”

    靖安一愣,奇道:“吏部不是已经得了公主府的令了?都这样了,还能有转机?这苏慎独有天人保佑不成?”

    李荣摆摆手,“哎,公主且想想,苏慎独是因何事得罪了隆升长公主?”

    “不就是因为他媳妇儿傻里傻气地要给顾清穆送个丫鬟么?而且送人都也还在其次,她偏偏是越过隆升而找文昭,这不是找倒霉么?”靖安说到此处,又迟疑了一下,“他媳妇干的这糊涂事儿京中已经传遍了,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不是因为这个?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外人不知刘家在其中做过的手脚,故而在他们看来,苏夫人做的这事儿,真正得罪隆升的地方倒未必是送人,反而该是送错地方——隆升是临山侯夫人,送人不先过她的目、却让她婆婆去看,任谁看来都是有蔑视公主威严之意的。

    李荣摇摇头,“并非此意——只是,公主且想想,此事既然已经人尽皆知,那这个时候即使隆升公主真的是因为别的事发作苏慎独,是不是别人也仍然会认为这场怒火与此事有关?如此,别人会怎么想隆升公主呢?”

    “自然会觉得她小题大做、气量狭窄,居然为这种小事发落重臣。”靖安不假思索。

    ——自然会这么想,别说旁人,就是李荣也都是这么想的。

    在李荣看来,苏慎独这些年做布政使考评颇优,回京任一部尚书也算合理的嘉奖。虽然这次其妻越过长公主给临山侯送人的确是蠢透了,但也不过是件小事。隆升感到冒犯、因此不高兴都是常事,但若为这点小事就弃用苏慎独,那就实在小题大做、让人难以认同了。

    李荣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按理说,公主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作他——即使想发作,也必须等到明年开春儿、等到大家都把这档子事忘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找一个体体面面的由头发作。昨晚或许有什么缘故罢,总之,公主一时恼怒、没压住火儿,但现在么,她反应过来了,所以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