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刘氏和她姐姐显然不同。

    顾刘氏欲言又止、向前一步又突然退三步。隆升对这种人,从来步步紧逼。

    而且,隆升知道,顾刘氏比她姐姐更不好对付。

    不知是因为不安还是仅仅是因为已经习惯这样的谦卑姿态,顾刘氏低下了头,温声说道:“姐姐母女在宫中承蒙公主照顾,我一直感念。”

    只提谨贵妃母女,却不提刘家。

    隆升看着顾刘氏。

    顾刘氏今日穿了一件藏蓝色绣如意流云纹的衣服,发髻上也不过装饰了两支简素无纹的翡翠簪子,简朴得着实不似鸿胪寺寺卿的夫人——顾刘氏仿佛已经很习惯一个低姿态了。

    但她的低姿态,却并非就是顺从。

    “我听闻夫人处事向来随和不争,但今日一见,倒觉得人言不可尽信呐。”隆升淡淡地说道。

    “公主无需多心,他们说的也对——妾待下人,一向随和,也从来不必跟他们争什么。”顾刘氏微微一笑,“妾在他们心里自然便是随和无争的了。”

    隆升眉毛一挑,“夫人话里有话?”

    顾刘氏又是一笑,“只是听公主说‘一家人’,心中有所感罢了。”

    隆升正要问一句有什么感,但话到口边,她突然意识到今日这一番对话她竟是被顾刘氏牵着鼻子走了——顾刘氏先说‘更多’,她自然便以为顾刘氏要说谨贵妃和刘家的事,遂毫无疑心的打发走了下人。但顾刘氏偏偏不说,引她不悦了,又更进一步提起‘下人’,再突然提起‘一家人’。

    简直便是司马昭之心。

    隆升心中顿时有气,当下便不说话了。

    但话已到此处,隆升问与不问,顾刘氏都会说下去。

    “既然是一家人,公主便将自家人那里的钉子拔走罢。”顾刘氏笑着说道,“我也好,顾宗理也好,我们早就在公主的船上了,哪里也去不了了。公主着实不必防着我们。”

    隆升似笑非笑,“夫人怎么发现的?”

    顾刘氏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公主安排的人很好——那绣娘做活儿也好、人也老实、沉默寡言的,任谁看了都只道是个勤恳本分的,断断料不到她竟然是公主的眼线。说来惭愧,我那会儿几乎日日叫她去我屋里帮我做活儿呢,竟是一点没发现。”

    隆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