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听弟弟也有所觉,这才点头,“正是。我昔日也在昭徳皇后跟前见过袁牧几次,袁牧此人狡猾得很——齐家如何与他半分关系也无,反倒是这个主意若为旁人所知,太子必然更加怨憎袁家。袁牧就算和太子不是一路人,恐怕暂时也未必愿意这么得罪他。”

    “齐荣也这么说。”齐夫人道,“齐荣还说,‘此事一旦做下,东宫恐怕也会对齐家起嫌隙,但齐家若刚刚得了尚主的恩旨便惟东宫马首是瞻,未免有损名声,让人笑话。左右来日方长,表心迹这样的事儿,不急于一时的’。”

    齐家是百年书香门第,格外爱惜羽毛、在意名声。

    贵妃一时也称善,但片刻后,又忍不住摇头,“那家里有没有查查是谁教唆的袁牧?”

    “齐荣说,他觉得像是临山侯。”齐夫人道。

    贵妃讶然,“临山侯?临山侯几时和袁豫安亲近到这般了?”

    齐夫人笑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先头不是要给昌瑞宫那位修房子么?恰好袁豫安如今便在工部当差,这差事么,自然就落在他们自家人头上了。也是借着这个,袁豫安那几日常和临山侯商议房子的事。”

    贵妃心中一沉,喃喃的道:“我说呢……”

    “娘娘怎么了?”齐夫人见贵妃神色不对,心中也是一紧。

    “临山侯好歹毒的心肠啊……”贵妃叹道,“你且想想,我弟弟这个书斋里的呆子都猜得是临山侯搞鬼,东宫岂能不懂?敏皇贵妃和孙家岂能不懂?他们会怎么看这事儿?他们不会觉得齐家是听了袁豫安这个书呆子的话,他们会想,齐家也能知道这是临山侯的主意,齐家这不是给袁豫安面子,而是在惟临山侯马首是瞻。”

    齐夫人心里一沉。

    齐夫人虽是内宅妇人,一生只得内宅打转、没有出头之日,但似她这样生于名门、嫁于名门的女子,留意朝堂、宫闱之事也是必修。

    齐夫人自然知道临山侯与东宫之间的嫌隙,自然更知道此时和临山侯亲近,会在东宫那里留下何种印象。

    “这……那这……”齐夫人顿时慌乱起来,“齐荣和齐湛怎么这般糊涂?”

    “埋怨他们有什么用!”贵妃骤然发怒,“他们若是不奉临山侯之意,明日朝堂上立时便有流言蜚语,立时便会有人嘲讽齐家趋炎附势、爱慕东宫威严——到时候齐家声望何存?真到了那般地步,宗族长辈能饶得了他们父子?没了家族支持,你儿子难道光靠着个状元公的名头就能出头?自有科举以来,状元公何止百八十?有几个位极人臣?有几个荣华富贵?你醒醒罢!你儿子尚主不是因为他是状元,而是因为他是陈州齐氏的状元。”

    “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骗穷秀才们的把戏而已!”贵妃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齐夫人见贵妃发怒,哪里还敢说话。

    “齐家当年如何挤掉宣州刘氏成为翰林院第一名门,如今便也有多少人盼着用一模一样的手段对齐家取而代之。”贵妃冷声道,“当年刘氏败落,不正因为作为清流中的名门,却攀附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为人所不齿?”

    而当年主导‘为人所不齿’这番声势的,正是齐家。

    如今顾清穆可算得上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