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大盆,小桶,散落的纸张,尿布比比皆是,浓郁的药味中混杂着粪便的腥臭,显然,从昨夜到今晨这五六个时辰里,修儿经历了什么!

    金氏背对着杨若晴,在屋里收拾着,每一年春天菜花开的时候,金氏会呆傻一两个月,可过了那一两个月,她就清醒了,除了干活比别人笨拙,不能言语,其他方面趋于正常,不然,也不可能把福儿拉扯到九岁。

    杨若晴没有去惊动金氏,而是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东屋,老杨家仅存的女眷们几乎都在,就连杨华梅都赶过来了,大家伙儿都围拢在床前,无数双担忧的目光聚焦在床上的谭氏身上。

    杨若晴也来到了床边,视线落在谭氏的身上。

    谭氏手臂上的那两根银针已经拔出来了,额头捆着一根抹额,身上垫了两只枕头,躺在那里,眼皮子睁着,浑浊的眼睛里两朵白云。

    这眼睛应该是白内障,搁在现代,一场手术的事儿就能重见光明了,可搁在这古代,没辙了。

    “我奶这会子咋样?情绪还稳定不?”杨若晴退了回来,压低声问赵柳儿。

    赵柳儿同样压低声道“没再哭了,可也不咋说话了,先前姑姑过来,劝了一番,喂奶吃了两口面条,一直都不开口,就那么一直躺着。”

    杨若晴微微蹙眉,看来谭氏这回是真的悲伤到了啊。

    “是我,是我害死了修儿。”

    一道嘶哑且苍凉的声音响起,在这安静的东屋里显得那么突兀。

    “娘,你瞎说啥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全都是李绣心那个杀千刀的毒妇害的修儿!”

    杨华梅摁了把鼻涕,红着眼圈愤怒的道。

    谭氏躺着没动,嘴唇却动了。

    “我手贱,是我喂修儿喝的银耳羹,倘若我不手贱,修儿就不会喝那么多,就不会死,是我,是我害死了修儿,我的好曾孙孙啊,太婆害了你哇……”

    谭氏沙哑着嗓子哭了起来,就像夜枭在啼血,让人听得心脏一阵阵的揪紧。

    “娘,你千万别这样说,你是好心待修儿,这是你对他的疼爱,我们大家伙儿都清楚呢。”孙氏也安慰道。

    “何况,谁能料到桌上的吃食里会有那些鬼名堂?不只是你,谁都料想不到啊!”孙氏又道。

    谭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和自责里,喃喃道“我还记得当时我给修儿喂甜汤,那孩子小嘴儿吧嗒着想,我喂慢了他还伸出小手来抓我的手,我极少跟家里的孩子们亲近,没成想却出了这样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