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吴氏话落,会客厅里一片沉默。她也没有什么羞恼不悦的神色,娟纱面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起微弱的风,聊胜于无。

    她看待江长兮就犹如看待一个不懂事闹脾气的晚辈一般宽容和蔼,话里话外都有安抚的意思,听得陈老太太微微眯了眼。

    “孝顺祖母自是应该的,可老身听说老夫人的身体一向不好。儿女婚姻乃大事,单说相看人家就有得劳累了,何况亲事说成后还有三书六礼的诸多劳心劳力事。江姑娘孝心可表,如何忍心老夫人受这份劳苦。”陈老太太也算苦口婆心了,一心想将江长兮的婚事往江吴氏身上引。

    她的目的昭然若揭,江长兮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可她委实猜不透陈老太太的用意。

    江吴氏想把控她的婚事很明显,可陈老太太又能从她的婚事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江长兮免不得要自恋一下,难不成陈老太太看上她了,想让她嫁进陈家?可她记得陈家好像也没有同她年岁相当的男子了吧?

    一时猜不透陈老太太的用意。可不管她们的用意是什么,她的未来早已许给寒未辞了,如今是不可能松口的。

    “老太太教训的是,长兮也为此事颇感歉疚,几次劝说祖母身体为重。”江长兮耷拉下眼皮,一副愧疚深重的模样叹息道:“可是祖母说她顾念我的婚事乃受我那苦命早亡的母亲所托,若我执意阻拦,祖母恐有失承诺,佛祖会怪罪。”

    江长兮无可奈何地说着,甚至都抬出了亡母来,江吴氏的脸色渐渐有些绷不住了。

    江长兮并不是江吴氏亲生的,这在勋贵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纵然陈家刚迁来临都,陈老太太也早有耳闻。

    但听江吴氏话里话外地表示她同这个继女关系不错,身为嫡母亦能左右江长兮的亲事,陈老太太这才愿意来侯府走这一趟的。可如今听来,江吴氏似乎并不能完全掌控江长兮。

    一个小小的继女都斗不过,真是没用。把持陈府后院,强势了一辈子的陈老太太想。

    江长兮却不管陈老太太想什么,接着道:“祖母也说过,她只给我相看好夫婿,旁的事并不想越矩。毕竟侯府的当家主母是母亲,三书六礼一概事务自然由母亲做主的,祖母的劳累倒也不算不上什么了。是吧,母亲。”

    她的这一声母亲唤了好多年了,一直轻柔温软的语调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稍微的改变,江吴氏微微愣神,望进她清冷明亮的眼里,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疏离。

    江吴氏心上刺痛,却不知这刺痛因何而起。

    江长兮并不是她的亲生孩子,相反的,她是她的丈夫与另一个女人的女儿,是她该怨恨的对象。

    可一想到那个小小的孩子依偎在她怀里怯怯地喊母亲,不管是出于笼络人心的目的也好,还是增加丈夫心里她柔软善良的形象也好,江吴氏还是将她收养在了膝下。

    她对江长兮,曾经也是有过真心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你们都要逼我!

    “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日后嫁了人,到了夫家,才更能好好地侍奉公婆。老太太,您说是吧。”江吴氏一声询问,倒颇有几分以陈老太太马首是瞻的意味,可谓给足了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