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超林再也想不到耿子敬会出这么大的事。接到高长河电话时,姜超林真是呆住了:这么有出息的一个同志,怎么就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怎么就堕落成了腐败分子?当年这个耿子敬多能干呀,当副县长时就在六县市中第一个带头修路,在各乡镇和村与村之间修通了宽阔的水泥大道。一当上县长,马上上烈山新区,在小烈山下摆开了二十四平方公里的战场,六年时间搞出了一片崛起的天地。

    过去,姜超林只担心耿子敬的坏脾气,背地里没少批评过耿子敬,可为了让耿子敬放开手脚干事,也没少迁就过耿子敬。上烈山新区时,田立业是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对耿子敬的专权的作风很看不惯,在县委常委会上公开和耿子敬干了起来,姜超林立马把田立业调离了烈山;四年前,耿子敬做了县委书记,前前后后和三个县长都没法共事,姜超林嘴上批评的是耿子敬,调走的却都是那些县长。最终派去了个不争权的赵成,烈山班子终于团结了,也就终于腐败了,不但毁了耿子敬,也搭上了忠厚老实的赵成。姜超林实在搞不明白,这都是怎么回事?自己对烈山班子的决策究竟在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一有监督就不团结,一团结了就出事?

    想到赵成就心疼,耿子敬可以说是自作自受,那赵成呢?不是他这种决策的牺牲品么?这位县长昏倒在烈山新区工地上不是一次了,有时挂着吊针还上工地。那时谁知道他会患上这种绝症呀?!现在好了,烈山新区起来了,耿子敬进去了,赵成只怕也要落个不得好死了。

    然而,就在姜超林想到耿子敬“进去”时,耿子敬却还没“进去”,非但没“进去”,还一头汗水捧着个花皮大西瓜乐呵呵地跑到姜超林家来了。

    姜超林大感意外,可又不好在脸面上露出来,只得硬着头皮与之周旋。

    耿子敬一坐下就说:“老书记,成倒在省城了,情况很不好,医生说,也就是这个月的事了,我就到省城去了,所以,您下了,我也没能及时来看您。”

    姜超林摆摆手说:“我没什么看头,老脸老皮老面孔,你们还是得多把心思用在自己的工作上,少用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客套上。”

    耿子敬说:“老书记,我可不是客套,我是真心佩服您。十年了,您为平阳人民做了这么多好事,搞起了这么红火的一座城市,可您自己落了个什么?落得个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想想就让我感动。”

    姜超林平淡地说:“子敬,这些话你就不要说了,我都听腻了。”

    耿子敬仍在表忠心:“老书记,您听腻了我也得说。我是您一手提起来的,没有您,也就没有我耿子敬的今天,没有我们烈山的今天。今天,省里派了个高长河来平阳,没让咱文市长接班,许多人的态度就变了,就想跟高长河了。老书记,我在这里向您表个态,我们烈山不跟风,就认您老书记。这话成在省城也和我说了,要我务必向您致意问好。”

    姜超林不耐烦了:“子敬,请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了好不好?没意思嘛!”

    耿子敬激动了:“老书记,您是怎么了?咋连我都不相信了?这么多年来,我可是对您忠心耿耿,只要是您的指示,我落实起来不过夜。老书记,您说心里话,您觉得我耿子敬会背叛您吗?”

    姜超林叹了口气:“背叛不背叛我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背叛党和人民的事业呀!我当年建议你做烈山县委书记,不是因为你忠于我个人,而是因为你能干事,也真干了不少事,就是刚才,我还想到了修路的事……”

    耿子敬说:“干事我不怕,就怕有些同志不理解,还四处造谣,四处上访,搞得你没法工作。老书记,您说说看,成是个多好的同志呀,我们县里竟也有人造他的谣……”

    这时,隔壁房间里的保密电话响了,夫人王玉珍走过来,要姜超林接电话。

    电话是孙亚东打来的,口气倒还恭敬,开口便问:“姜书记,耿子敬现在是不是在您家里?”

    姜超林觉得有些奇怪,反问道:“孙书记,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亚东说:“是省城那边传过来的信息,赵成说的。”

    姜超林不做声了。

    孙亚东问:“我们现在去您家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