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水的支书死了……恶性案件,我肯定要关注的嘛,”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邢建中那儿是锦上添花,去的人多了,不差我一个,老支书这儿更需要关怀。”

    他这么坚持,吕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接下来几人来到凡尔登水泥厂,这个厂子现在也搞了一个小小的招待所,不过这半山腰的招待所,跟凤凰市驻欧办类似,房间少而且两级分化得厉害,除了两个套间,其他的十六间标间,甚至连独立的盥洗室都没有。

    吕总给陈主任开个套间,大家坐在这里一边喝啤酒一边唏嘘,李金宝这么实在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陈太忠去李金宝家转一圈,又跟几个老人拉一拉家常,才说要去白凤乡微服私访,不成想门外一阵闹哄,一个女孩儿走了进来。

    女孩儿身着白底棕色斑点的真丝衬衣,衬衣两个狭长的衣角,在小腹前很宽松地绾一个结,下身是黑白格子加厚的棉麻纺织网球裙——整个人看起来活泼而不失厚重。

    虽然她戴了一副大大的太阳镜,陈太忠还是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不是李凯琳是谁?小丫头是越来越会穿衣服了,根本看不出是产自东临水的那个小娟。

    不过,李凯琳这两年虽然发展得极好,但是回了村子,也是紧守着规矩,她的衬衣上,别着一朵小白花,白花下面是一截黑绸子——这是本家人戴孝,外人的话,出殡的时候意思一下就行了,但是她还没嫁人,就要这么做。

    她的辈分低,一进门就摘了太阳镜,一边招呼人往里面拿花圈,一边就摸个白纸包给李金宝的儿子,然后又走到灵堂前,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三个头,再上一炷香。

    不过虽然她辈分低,马上又是外姓了,老支书家也不能怠慢——东临水出去的女孩儿里,还就数她出息了,她的厂子,还有几个东临水的堂兄弟在那里打工呢,于是李支书的老婆又过来还礼,大家泪眼汪汪地说一阵。

    这么闹腾了十来分钟,李凯琳很自然地走到陈太忠面前,其实,小娟跟陈村长的关系,早就传得满村子都知道了,但是村里没有小伙子嫉妒——要嫉妒也是外村的小伙子,倒是村里有漂亮女儿的婆娘们,说起来总是酸不溜丢的。

    同姓不婚是凤凰的老规矩,起码是同村的同姓不婚——这跟优生优育无关,关键是同族通婚,万一出个大事,不但血脉断绝,更是连找外援都不好找,这教训不是一起两起了。

    这些就又扯得远了,李凯琳走到陈太忠面前,自然不会撒娇发嗲,只是叹口气,“早就答应好邢总了……但是金宝叔没了,我不能不来,让领导们失望了,陈主任你要体谅。”

    前文说过,李凯琳的模具加工厂能开张,还亏的是邢建中划了一块自家的地给她,当时碧涛的地是够用的,但是后来随着那个小山包的繁华,地是真的不太够用了。

    尤其是目前碧涛打算上大货场和针状焦,再考虑后续发展,起码还得三百亩地,但是邢总想在清渠乡再拿地,肯定不是以前的行情了,这不是凤凰人杀熟,而是说——以前优惠你太多了,现在你走上正轨了,再用这种价格,我们也不也不好交待了,好吧……就算这两年土地价格涨价了,这总可以吧?

    现在看来,李凯琳这个人情领得不小,而且她的厂子目前效益也不错,新增两套设备之后,周边几省的制造业,也知道凤凰有个质优价廉的私人模具厂——这些成绩,都离不开一开始大家的支持。

    所以她今天不能参加邢总的婚礼,心里也真是有点不好受,虽然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于太忠哥,而邢总也不会因此而生气。

    “回来就对了,”陈太忠点点头,“要是做生意做得连亲情都不讲了,那你生意做得再成功,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村长这话太对了,”一干人轰然地鼓起掌来,他们真的深有体会,会赚钱就牛逼吗?咱乡里乡亲的,就看重个亲情——我们真要不讲亲情出去折腾的话,没准也就早发达了。

    然而陈主任的下一句话,就让喝彩的人失望了,“你多陪你金宝爷爷呆一阵,中午过去赶个饭局就行了,正经是出殡的时候,你得过来。”

    但是,李凯琳的态度,却是相当明确,“他那儿不差我一个人,今天我不去了,我妈去了,也算礼数到了……反正她跟村里的关系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