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刚才只尝了一口席面上的翡翠虾仁,就觉得鲜香非常,因为个子矮小,又碍于面子不便起身去拿,不由得眼神一直聚焦于那一碟美味之上。胤禛见了,连忙取了几匙,放在胤祯面前的碟中。胤祯面孔微微有些泛红,轻声道:“谢过四哥。”

    胤禩看在眼里,也是微微一笑,道:“还是四哥心细啊。”还没等胤禛答话,太子便冷冷插道:“老四心再细,大约还是细不过八弟罢。八弟整天价劳心劳神,这宫里宫外那么多事都放在心里,怪不易的。”太子来之前被王剡拦在了毓庆宫里,烦了足足一个时辰。王剡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太子那些荒唐事,痛心疾首之余,老夫子还不忘引经据典,由汉哀帝至杨广,从唐承乾太子到晋废帝,举得都是些沉溺床底男风,而至国破身亡的例子。劝谏之时,老夫子就差涕泪纵横了。

    被点破了所做的龌龊事,太子心惊非常,生恐王剡将此事报于康熙,便软言相求,做出一幅虚心受教的样子。王剡见太子语带颤抖,到底有些不忍,自己既身为储君之师,首要之务是要教诲太子修身养性,成为一代圣君。若是贸然将这些风闻之事报呈皇帝,会使太子声名受损,抑或致使储位动摇,都不是王剡想看到的。因而王剡稍加思索之后,便暗示太子,只要太子能诚心改过,自己便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好容易送走了王剡,太子思来想去,终究疑上了胤禩。胤禩厚赏太监侍卫,少不得从他们嘴里听到些什么。胤禩在上书房深得师傅们的喜爱,指定便是他存心不良将听到的这些传给了王师傅,这才导致了今日这局面。

    太子就这样憋了一肚子邪火来到了胤禛的府上,席间看到胤禩的做派,发作了一通,偏生胤禟在一旁又跳了出来,太子见状怒气更盛,虽有胤祥相劝,稍稍收敛了一下,可听到胤禩这句话,太子便又忍不住借势反唇相讥。

    胤禩面上的笑容稍稍僵了片刻,随即又恢复如常,道:“太子说笑了。臣弟在一众兄弟之间最是愚钝,若是臣弟心细,便不会在功课之上有偏差而被太子责罚了。”胤禩的话也是绵里藏针。这几个月他又何尝不是气闷以极。太子隔三差五寻个由头便责罚于他,服饰太素,太子便道父皇亲征在外,素色颇不吉利;若是穿着华服,又斥之以奢靡过度。上书房时,凡弟弟们功课有差,必责胤禩以不勤力训导。

    胤禩觉得,太子如此,无非是在泄愤而已。他清晰地记得,康熙出征的前两日,曾与太子同来上书房,当时,康熙指着自己道:“八阿哥书读得不错,也有些见识。以后应当多多历练才是。”当时,太子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划过,那眼神之中透着的是一丝阴冷。胤禩此刻望着太子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心底暗暗透出些鄙夷:除了一个更加高贵的出身,太子还有些什么?论文才,太子不如三阿哥胤祉,四阿哥和自己都能和太子打个平手;论武功,太子未及大阿哥胤禔,年长些的阿哥们这回几乎都跟着皇阿玛挣了一份军功;论人情世故,胤礽若非忝居太子位,只怕得在众兄弟间垫底。政务上太子是强些,可若是让自己跟在皇阿玛身边几年,未必比太子的眼界差。

    胤禩不久前从养母惠妃处得知,惠妃已在皇太后前递了话,准备来年就给胤禩指一门好亲事,惠妃看中的是和硕额驸明尚的长女,其母正是安亲王岳乐府的格格。若是皇阿玛允了这门婚事,那么自己始终耿耿于怀的身份便光鲜了不少。虽然岳乐本人已于康熙二十八年辞世,可岳乐一支在宗亲之中影响甚大,岳乐的三个儿子蕴端、玛尔浑、经希也都有着郡王爵位,这种显赫的背景,便是太子也得敬着三分。

    终于,席间这越来越浓的火药味让胤禛的面色也渐渐冷峻了起来,胤裪、胤礻我素来敦厚,此刻早就禁了声,只盯着自己面前的五彩箸架,胤禟本来还想再帮胤禩的腔,却被胤禛狠狠瞪了一眼之后,终于识时务地把嘴闭了起来。胤祥、胤祯年纪尚小,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还有些不知所措。

    胤禛端起手边的酒杯,道:“诸位兄弟,今儿小女三朝,大家赏了胤禛的薄面,都来了。胤禛先敬兄弟们一杯!”言罢,一饮而尽。太子僵硬的面上挤出些笑容,与胤禛碰杯之后,也将酒饮了。胤禩似乎全无刚才那幕一般,左右一让之后,笑着吃了一杯,道:“四哥府上喜得千金,我们做弟弟的都升了叔叔辈了,自然要来捧场的。”胤禟等也堆出笑来回敬了胤禛一杯。

    为太子和胤禩杯中添了些酒,胤禛又自斟了一杯,道:“这次随着皇阿玛出征,着实生出一些心得来。裕王伯父和恭王叔为了皇阿玛征剿葛尔丹,鞍前马后的,没少费心。皇阿玛特书诗一首,诸位兄弟也不妨一听:‘少小同居处,义深读孝经。赋诗明务本,携手问慈宁。漠北共风沙,相佐狝狼行。帛书三千丈,难尽兄弟情’。”悠悠地将诗念出,胤禛道:“太子爷,诸位弟弟,以诗伴酒,请满饮此杯!”

    在座的皇阿哥都是熟稔诗书之人,岂能不知此时胤禛读出这首诗的所含的意味?两杯酒下腹,太子和胤禩总算是和和气气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饮宴之后,太子有些微醺,胤禛便让人将太子扶到书房之中,送了一杯酽茶醒酒。接着送走了胤禩四人,看着十四阿哥随着胤祥向府门口走去,胤禛赶了几步,道:“十四弟留步!”胤祯转头,道:“四哥还有事?”胤禛笑笑,递过去一个小包,上面还附着张单子,道:“原想着给十四弟再备一份虾仁,可这菜凉了便腥气的紧,这不,你四嫂特地抄了菜单子,你只管让尚膳监照着单子做便是,她又给你包了半斤茶,这茶是菜眼,少不得。”接过茶包,十四阿哥有些怔住了,虽然和胤禛是同父同母,可胤禛自小就养在佟贵妃宫里,后来又住在毓庆宫,说起来和胤祯并不算亲近,再加上胤禛很得康熙的圣眷,在诸位阿哥中颇为扎眼,与十四阿哥关系不错的胤禟私下里没少说胤禛的不是,听得多了,十四阿哥便也对胤禛有些刻意的冷淡。可十四阿哥上回见胤禛与胤祥说笑的样子,心里却没来由地有些妒意。见十四阿哥发愣,胤祥轻轻捅了他一下,胤祯才缓过神来,忙道:“四嫂真周到,小弟谢过四哥四嫂。”见胤祯面上有些红了,胤祥捉狭地道:“四哥好偏心,一样是弟弟,怎么老十四就有,我便没有?”胤禛笑道做势要敲胤祥的脑门:“你这话可忒没良心。十四弟爱这一口,我送了他些,你吃得哪门子味儿。你上回顺了我不少桂花糖糕走,你怎么不说?”十四阿哥瞧着胤祥一面大笑,一面躲着胤禛,手里抓着茶包,不由得,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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