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沙怪手里攥住那一方手帕,莫名其妙地就潸然泪下,他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我们不理不睬。

    这样一来,双方暂时停止缠斗,河岸边静得只剩下轻微的水流声和风声了。我看着喷沙怪神情忧伤落寞,心里便无比困惑,他与那女鬼究竟有何关系?

    老烟枪趁机轻手轻脚摸到李神棍被埋的沙堆前,急急将他从沙堆中扒拉了出来。李神棍一头一脸全是泥沙,只露出两个浑浊的眼球,尚自在滴溜溜转动。

    大概刚才被吓得够呛,李神棍如今出奇的安静,像个乖巧胆怯的孩童一般,默默地站立着,任凭老烟枪帮自己拍打着身上的泥沙。

    由于离得较远,我一时无法判断出李神棍是否恢复了神智,但见他不喊不叫,先自放下心来。这时候,方诗雅也悄无声息地游到岸边,迂回曲折地爬到我身旁来。

    我抬眼看着方诗雅,见她身上犹自滴落着水珠,刘海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头上,脸上的肌肤被水浸泡以后,更显得柔嫩光滑,颇有些出水芙蓉的淡雅美丽。

    方诗雅瞥了我一眼,随即娇羞地低了头,自顾自打理着刘海。我见她脸颊上飞起一片红霞,慌忙收回目光,一心注意防范起喷沙怪来。

    那喷沙怪凝望着手帕,跟个木雕似的动也不动。他两眼泪光闪动,抖动着嘴唇,似乎心里有千言万语,可就是无从开口。

    方诗雅眼睛很尖,心思又比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细腻,她转瞬就看出了端倪,轻声对我说道:“我看他那副表情,一定是因为女鬼的缘故,他俩肯定是一对恋人!”

    我稍作沉思,随即想起那方手帕上绣着一对交颈鸳鸯,不用说,手帕必是情人之间的信物。我记得清楚,手帕上鸳鸯旁边还有一行字,“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正是私定终身的誓言!

    如此看来,女鬼要找的人,便是眼前这喷沙怪了。她歌里头的情郎,原来一直躲藏在地下河旁,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使得他二人咫尺天涯,不能相聚。

    我随即将事情从头至尾细细回顾一番,大致有了一个推测。想必女鬼和喷沙怪二人生前相爱,恰巧科考来临,喷沙怪便进京赶考。临别时,两人山盟海誓私定终身,单等喷沙怪蟾宫折桂,衣锦还乡时便要成亲。

    不知何故,喷沙怪不但没能金榜题名,还丧生于采石矶下。而女鬼恐怕久等心上人不得,便抑郁而死,死后魂魄追至采石矶。她几百年在此徘徊不去,就是要借助我们之手与情郎相聚。

    我的推测只是一个大致梗概,其中许多细节,自然无法完全靠想象来补充了。古今多少生不能同房死不能同穴的恋人,各有各的无奈和哀楚,想来女鬼与喷沙怪也是一对苦命鸳鸯。

    这样一想,我就有些同情哀怜起喷沙怪来。此人虽然戾气深重,又具有从嘴里喷出沙子这般骇人的技能,但他眉目间自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气象,想必其生前还算得上饱学之士,甚至是个很有才华的秀才呢!

    但与此同时,我心里却有隐隐的担忧和恐慌。首先,到底是什么人用了何种手段,将他生生地改造成了这般狰狞的模样?他困在地下河旁,又有什么目的呢?

    其次,女鬼对喷沙怪的情义不可谓不深,她一路追至采石矶,且几百年不愿意离开,便是明证。既有如此深的感情,又是个鬼怪,为何她迟迟不肯寻到地下河旁呢?

    恐怕原因只有一个,不是她不肯,而是不能!也就是说,一定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阻止了女鬼寻找情郎的步伐。

    那么问题就来了,那是一种什么力量呢?竟然能强大到阻止住一个女鬼,这股力量的恐怖之处不容小觑啊!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四周,却除了黑暗,便什么也发现不了。方诗雅恐怕也有这样的感受和想法,她带着一丝不安说道:“别看了,该来的总要来,我们步步小心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