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的表演高潮迭起,时而仰天大叫,时而俯身对方兴耳语。

    噪声实在太大,方兴只能感觉到,那死人脸正对着自己轻声喊着:“速随我吼,速随我叫!”

    “叫你个鬼,”方兴紧咬牙关,“休想蛊惑我,不吃那套!”

    时人迷信者十有八九,心迷才信,信了更迷。在此前,巫医只要对赵家村民如此“施法”,那些寻常愚夫愚妇受这一番精神摧残,很容易便丧失神志,无不乖乖就范,跟着巫师的诱导,一起大吼大叫,就如同附身的妖邪被唤醒一般。

    但方兴不然。他满腹学问,可不容易被这等拙劣骗术蛊惑。他抬头斜视着巫医,故意转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差点没让巫医吐出老血。

    “小崽子,真有你的,”那死人脸在噪音的掩饰下,极尽恐吓之能,“在我地盘,你最好随着本巫医规矩来,不然有你罪受!”

    “哼!”方兴翻了个白眼,尽管放马过来,看我今日如何拆穿这套鬼把戏!

    巫医并不气馁,他口中又念念有词,转身从祭台上拿出了针砭和火石,在手中上下翻飞。

    “这是要放血?”方兴认得这些家伙。

    他亲眼见过巫医给中邪者放血的场面,心里一凛,看来这死人脸准备下狠手了。

    哪里有什么“中邪”之人,无非都是些被鬼子掳走可怜农妇,她们饱经摧残后死里逃生,自然神变得志不清,言行乖张。而神棍的“治疗”,只是用针刺其额头、手足以放血而已。

    可光靠放血哪能治病?古时巫医为表“医术”高明,只能在针石上涂满毒虫毒草汁液,一可使暗黑色“邪血”流出,二可使“中邪者”昏迷镇定,这就才能体现巫医手段了得。

    眼下,这巫医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方兴,一根根长针被缓缓抽出。

    方兴乍一见那长针,顿觉心惊胆寒。它们乃是兽骨磨成,带有血槽,又细又长又锐利,实乃放血利器。而旁边的那些小陶罐,想必是装着毒物无疑了。

    “太岳山神,速来救救这孩子罢!”人群中,无知老妪们开始祷告。

    “神灵速速显灵,邪灵速速退散。”巫医口中念念有词。

    在一片惊呼声中,巫医轻捻长针,在方兴额头上比比划划。

    “啊!!!”

    方兴大叫一声,只觉头上一阵剧痛,额头很快渗出血来,顺着眉心、鼻尖,直滴到地上——这一针扎得着实不轻。

    “你看那茹美人,她多心疼你啊,可让我好生嫉妒!”巫医手劲不断加重,猥琐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惊慌失措的茹儿,“再不老实招供,别怪我用毒……”他用蚊蝇般的细声在方兴耳畔絮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