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焕的死对谢非宣是瞒不住的,丧事后事她总得出面帮忙,连着两三天在皇宫与太傅府间连轴转,来回地忙活。

    赵宏晏对他的死也感到突然,却并没有多么吃惊。他早就猜到谢焕这人有疑点,但凡敢在边疆时做出那样的事,要么就是心真的大,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指使。

    显然谢焕并不是第一种。

    他与谢焕本该是针锋相对的,他知道谢焕想要什么,他本该在最初就不理会谢焕的事,任由他的事情败露,被朝廷上下参上几嘴,最后落个什么下场都与他无关。

    可这之间却多了个谢非宣,一切就都不同了。

    她看着似乎很平静,守灵时一言不发,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像只提线木偶,只是在下葬时大哭了一场,通身素白得趴在赵宏晏臂弯里,开始时是号啕大哭,身上一抽一抽地起伏着,眼泪浸湿了赵宏晏的袍袖,后面声儿就越来越小,许是哭累了,她半晌没有动静,赵宏晏挪开袖子低头去看她。

    她眼泡子都肿了起来,哭得脸色发红,头发丝粘在一起,仍一下一下抽泣着,“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啊...我前几天才见过他的,还差点吵一架,怎么...怎么...”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赵宏晏将手放她后脑勺上轻拍了两下,低声说,“人死不能复生,想哭就不用忍着。”

    他这话说完,谢非宣就好像有了依靠似的,头又埋回去哭了起来。

    他这时候不该难过的,死得是想篡位造反的人,他身为太子,该庆幸才对,可他不知是被谢非宣的情绪感染还是怎样,竟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悲凉。

    可他却忽然记起了那夜樊楼附近那伙人,他看向谢非宣头发凌乱的后脑,不知道她要是知道那件事的真相,此时还会不会如此难过。

    他有一瞬间竟真的想开口告诉她,可话几乎要脱口而出,还是被他生生憋回去。反正谢焕已经死了,不如就让谢非宣留个好些的念想。

    谢非宣这时却突然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盯着他,眉眼间满是笃定,“谢焕是叫人掐死的,我看到了,他脖子上...脖子上有手印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不想把这件事放声说出来。赵宏晏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天他叫衡东去问白府白景成去了哪里,门口的小厮立马便说是一直在府里待着,没到别的地方去。可衡东驾着马车去的,到得竟比白景成还早,他问完转身要走,刚好碰到白景成回到白府。

    他们明显是早就统一了口径,幸好叫衡东碰上了。

    谢非宣见他不回话,也不肯罢休,继续说,“到底是谁啊,他这人是不行,我自己也知道的,可他天天被关在那殿里,出都出不来,他能做什么,能招惹谁?”

    她说着说着垂下头,喃喃自语似的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我去见他的那天,就看出他有谋反的心思,可我没敢说...”

    她似乎在安慰自己似的,嘴一刻也不停,“这都是他应得的...都是他活该...”

    太傅府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此时正值晌午,日头正晒,赵宏晏以袖子罩着她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覆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掐死谢焕的,是白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