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秋雁已到了拐角处,来回探头看了看,回过身来与她比手势,意思是可以过去。

    这时头顶传来一道重一道轻的足音,有人半拖着腿走过去,把木质的地板踩得嘎吱作响,随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然后有把粗狂的嗓音响起,只是说的是当地乡音,粗言俚语,敏心也听不懂。

    眼看着这行匪徒就要下楼了,秋雁又在那头不停地招手,神色焦急,敏心狠了狠心,把身后的门一阖,低头跑了过去。

    这一路倒是没什么凶险,敏心和秋雁两个都是女子,骨架较为小巧,就是敏心还背着一个晙哥儿,行动也没有受什么阻碍。不多时,两人就穿过了船舱,悄悄踩上了去夹层的楼梯。

    然而这时就没有那样幸运了。

    楼梯板常年暴露在外,风吹日晒雨浸的,早就有了裂缝。甫一踏上,就有“咯吱”一声响。

    秋雁顿时呆住了。

    那厢已下到二层的匪徒似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几个人聚在一起噜里噜嗦地说了几句,然后分出一个人往这边走来。

    敏心忽得打了一个寒颤,只觉背部细细生了白毛汗,几个呼吸的功夫,衣裳就湿了。

    她紧紧咬住牙关,竭力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秋雁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握着她的臂膀,用力之大连整条胳膊都有些发麻。

    天上陡然亮了一刹那,敏心借着光亮隔着镂空的楼板瞧见正往这边走的那个水匪,一身粗布衣裳、枯草一般脏乱的头发、一张赤红的脸上一双招子亮得煞人,走起路的时候左腿比右腿短上一截,敏心才明白过来这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

    炫目的白光不过一霎时,紧接着又落下一阵响雷,轰隆隆的雷声连绵不绝,一声响过一声,原本渐歇的雨又大了起来,敲在船舷上,噼噼啪啪,一时隐没了声音。

    敏心心知这是好时机,一推身前的秋雁,低声说了一句:“跑!”只要上了楼梯,往左拐个弯儿,就是许太太的舱房,再转过去,就是盛家主人的套间。

    秋雁受了敏心一推,也屏住气,提起裙子就急急拾阶而上,敏心紧跟在她身后。楼梯受了两人的重量,叹息一般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敏心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推着秋雁闷头向前跑。

    这边这样大的动静,那一时还在夹层下徘徊的水匪抬头一望,抬腿就往这边跑,他虽跛了一足,但跑起路来并不逊与健全人。到了楼梯角也不绕过去,而是伸手一捞,挂在扶手上凭借臂力把自己拉了上去。

    上了楼梯,只要再跑几步就能追上前边跑的两个。他一时心下得意,之前眼风扫过,应是两个长得不错的小娘子,看身段就知,腰是腰臀是臀的,一头乌发在夜里发亮,虽不知其中一个怀里抱了个甚么,但抓到手了,不就知道了吗?

    而楼上,敏心和秋雁却怔在了离舱房几步之遥的地方。

    她俩谁也没想到,楼上竟是这样一般场景!原本敏心和许太太住的地方就在船上的一东一西,又隔了夹层,船上为了防水防腐本就在每层楼之间做了两层地板,还上了数十遍桐油,在敏心的舱室内,是怎么也听不见这边的动静的。

    本以为这些水匪是为财而来,敏心想着盛家老爷有官身,若是能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跑到盛夫人房里,假托是一家亲眷,这些水匪再如何也不能伤了朝廷命官。

    只她经验浅薄,再没有想到既然已是豁出去劫了官船,又如何能留下活口呢?